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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中年男人跪在地板上,被反手捆着,满头满脸皆是血。他牙应当是自己咬碎了,开口时血顺着嘴角流下来,又干涸在唇边:“大少,姓肖的原本就不是您亲弟弟。我不过接了外单,没有损坏您的利益……”
&esp;&esp;冷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接着打。”
&esp;&esp;蘸了盐水的鞭子抽打在新鲜的伤口上,男人撕心裂肺地惨叫。张文山就端着一杯酒,远远的坐在门口,看着这场行刑。片刻等到男人终于没有声气了,连嘶哑的哭喊都无法从干涩的嗓子里发出时,他才把酒杯脚边放在地上,走过去,蹲在男人面前:“我和肖重云的旧账,我自己会算。你们找他,有何贵干?”
&esp;&esp;男人嘴唇动了动,大约说了什么,张文山仔细地听。
&esp;&esp;“循环香这个东西,就是个学术玩意儿,好在哪儿?”张文山把男人十字一根一根掰开,拿出一把枪,枪口朝下,冷森森地扣在痉挛的食指上,“我想听十个好处,少一个,崩一根手指。”
&esp;&esp;有一段时间,张文山没事的时候,爱去肖重云住过的房间里坐一坐,摸一摸他经常坐的那把椅子,看一看他被囚禁在这里时,常读的书。有时候他会在这里喝酒,一瓶一瓶,喝掉酩酊大醉。
&esp;&esp;他在黑暗中进行过无数次设想,想象那个男人,依旧像以前一样,坐在床边看书的样子,想象他的衬衫被撕开的样子,想象自己如何彻底地占有这具身体,如同占有一朵美丽的花。他想过用种种手段,把周天皓抹杀掉,然后将肖重云带回这里。这样做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但不是没有成功的希望。任何一样事物,之所以能成为诱惑,正是因为你得到它时,必须付出代价。可是自己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大概是因为他知道,肖重云就算是死,也不愿意再回到这里来了。
&esp;&esp;那天他离开的背影,坚定而决绝,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esp;&esp;那个背影在张文山无数次酩酊大醉时,从意识深处浮出水面。那瞬间他从未觉得这个人离自己如此远过。当年肖重云为了离开他,跳过一次河。那时他自己知道,最坏的结果就是把尸体捞起来,抱在怀里,请人结场冥婚,再立一座碑,旁边空一座自己的墓地。
&esp;&esp;但是那个瞬间,他手里还拿着这个人的外套,外套上还残留着肖重云的气息,内心深处某个地方却真真切切地告诉他,肖重云走了。
&esp;&esp;他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esp;&esp;如果真的逼他回来,当年的河,他必定毫不犹豫地跳坦白(情节有小修)
&esp;&esp;我的英文名叫,nis。
&esp;&esp;这句话落在肖重云身上,不亚于一场重击。他晃了晃没站稳,撞到桌角。那天他穿了一身白色的西装,料子颜色过于浅淡,此时衬着苍白的脸色,整个人就像要溶化在冰冷的月光里一般。
&esp;&esp;“当初在格拉斯时,是你从深黑的巷子后面走出来,拉着我一路跑,避开那几个敲诈勒索的小混混。”周天皓望附在他耳边,轻语,“你把我带回你租房的公寓,看了我的作业,说想法很有意思,有空可以一起研讨。”
&esp;&esp;有这样的事情吗?肖重云不记得了,只觉得头痛,意识昏沉沉的,仿佛内心深处有个看不见的深渊,一旦沉浸进去,痛苦就会溢出来。
&esp;&esp;“是你在图书馆里跟我说,海藻浸出物确实能带来海风的感觉,但是不适用于龙诞香基。这句话后来在lot的培训上,我跟那些乱用香基的新人们说了无数遍。”
&esp;&esp;“你说我可以上门拜访,我就每个星期都来找你借书,算好时间,一次都不拉下。”
&esp;&esp;“你说了会带我在香水上走一程。后来你休学了,我等你回来,拼了命的学,拿了好几个奖。就想着你回来,把获奖证书摆在你面前,说学长,你说得对,我是有调香师的天赋,未来的路我终于有资格和你一起走了。”
&esp;&esp;“肖学长,”周天皓进一步,肖重云就退一步,直到身后是墙角,退无可退,“你说过的事情,自己忘记了,就算了。”
&esp;&esp;周天皓弯腰,肖重云本能地躲了一下,他却只是拉开靠窗放的书桌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本用透明防尘袋装好的笔记本,递过去:“这本笔记,你亲手给我的,该不会也不承认吧?”
&esp;&esp;笔记本很旧,素面没有花纹,纸页已经泛黄,字迹依然清晰。肖重云记得,这是他当年随身带的那本,上面写过很多即兴创作的香水配方,不是很熟的人,向来不拿出来。回学校参加毕业答辩的时候,他找了很久,没有找到这本笔记,以为是张文山在处理他剩下东西的时候,顺手扔掉了。
&esp;&esp;对的,他是将它给了一个后辈。
&esp;&esp;他给了谁?
&esp;&esp;为什么要给他?
&esp;&esp;迫不得已,对就是迫不得已。如果当时他不托付出去,那里面这几年里自己写下的一切心血,就都付诸东流了。这个人是值得托付的,可以信赖的,真心喜欢的。
&esp;&esp;但是这个人是谁?
&esp;&esp;他知道自己有一段时间的回忆模糊不清,但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忘了什么。肖重云不想把意识重新浸入回忆的深渊里,但是痛苦已经溢出来了。他用手掐眉心,然而眉心那点痛,已经不足以维持神志的清醒。这么多年来尽力遗忘的画面接踵而来,让人目不暇接。
&esp;&esp;他把刀捅进谁的身体里?
&esp;&esp;他对谁说,我愿意陪你去天堂吗,或者下地狱?
&esp;&esp;燃烧的小楼里的惨叫声。
&esp;&esp;有人对他说,你来的正好。我有点事,要去找你母亲。她一个人在火里面,一定非常痛……
&esp;&esp;膝盖接触到因为打冷气而格外冰凉的地面,发出一声闷响。肖重云缓慢地意识到,自己终于站不住,跪了下来。手里的笔记本落在地上,纸页翻开,上面都是过往的字迹。
&esp;&esp;熊熊燃烧的烈焰吞没了他从小长大的小花园。他发疯一样,想追着那个黑色风衣的背影,冲进火里,而被人按在地上。
&esp;&esp;极致的痛苦中,他挣扎,反抗,用头撞坚硬的地面,用脚踹,用牙咬,而抱住他的人却像没有知觉一样,不为所动,不肯松手,只是一遍一遍,温柔地呼唤他的名字。
&esp;&esp;肖学长。
&esp;&esp;肖学长。
&esp;&esp;熊熊的烈焰中,这种声音像安慰的春风,吹拂在他耳畔。
&esp;&esp;肖学长,你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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