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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得中听，沈辛笑得正欢，忽闻不远处传来另一个清脆悦耳的嗓音，如同高山之巅的潺潺溪流，轻盈动听，&ldo;咦，那不是六月雪吗？&rdo;沈辛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回头一看，不是苏州水运都督的千金云素又是谁？自打那回给太子妃请安时，这个女人一脸无辜地把她卖给太子妃，拆了她的台，还替她得罪了沐念秋，沈辛就恨她恨得牙痒痒。女人天生都不爱比自己娇艳动人又讨人喜欢的人，而这个云素不仅明艳动人，还因为出卖了沈辛，得了太子妃亲自赏赐的玉镯，沈辛一见到她就气不打一处来。&ldo;哟，这不是云姑娘吗？&rdo;沈辛娇笑着朝云素喊道，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她面前，看了眼地上那片六月雪，&ldo;姑娘喜爱这花？&rdo;陈熙也慢慢地跟着沈辛走到了云素面前，微微一笑，点头示意。云素笑得眉眼弯弯，霎是讨喜可爱：&ldo;见过两位姐姐。&rdo;下一句话是对沈辛说的，&ldo;是啊，这话小巧玲珑，素净可爱，如同六月间的银装素裹，我很喜欢。&rdo;沈辛伸手轻轻摘下一朵洁白的开得正艳的花朵，笑盈盈地cha在云素发髻边上，赞叹道：&ldo;这花和妹妹似是天生一对，妹妹气质犹如冰山白雪，秀气可爱，恰好与这花相配，煞是好看。&rdo;云素笑得更欢了，面颊微红地说：&ldo;沈姐姐过奖了。&rdo;沈辛又说：&ldo;方才我和陈姑娘在那边儿看牡丹呢，我是个俗人，比起这清秀雅致的小花，还是更偏爱富贵艳丽的牡丹。虽说开得繁艳，看久了难免觉得有些晃眼，但好歹是花中之王、国色天香，否则也不会艳压群芳、拔得头筹了，云姑娘，你说对吗？&rdo;她说得随意，笑容也是娇娇柔柔，一派温婉。云素笑着点头：&ldo;姐姐说得是，牡丹的确艳丽又富贵，与姐姐的气质如出一辙，叫人好生羡慕。&rdo;陈熙没说话，看着意有所指的沈辛，又看了看全然没有察觉到对方言语之中的讽刺意味的云素，心下微微了然。沈辛无非是拿六月雪与云素作比较，暗示她不过是个出身不够上得了台面的小官之女，清秀佳人小野花一朵，哪里能与她这种大家闺秀、名门千金相比？陈熙回过头去看那片艳丽的牡丹花丛，只可惜沈辛太天真，就算云素不过是不起眼的六月雪，她自己也不见得就是花中之王的牡丹。毕竟独冠后宫的只会有一人，那就是当今太子妃。沈辛显然也没料到云素会这么没有攻击性，不过是言语相讥罢了，她都接不了招，当真无趣。若是不能刺痛对方，那自己的招数也就显得不痛不痒，没什么作用了。而看到云素那和颜悦色、开开心心的笑颜，她心下一堵，特别是又注意到对方的皓腕之上还戴着太子妃赏赐的玉镯子，气不打一处来，当即问了句：&ldo;哟，云姑娘还戴着太子妃殿下赏赐的镯子呢？当真好漂亮啊。&rdo;云素笑盈盈地说：&ldo;是啊，从前在苏州，我还没有见过这么晶莹剔透的羊脂白玉呢，太子妃殿下真是个大方的主子，我很喜欢这镯子。&rdo;沈辛笑容一滞，这是在做什么？拉仇恨值？这镯子明明是她出卖自己换来的，眼下还好意思做出一副幸福的模样来膈应她？也不嫌恶心。沈辛顿了顿，温柔地点点头，颇有感触地说：&ldo;你看你，一个镯子就把你高兴成这样。不过也难怪，我听说妹妹昔日在苏州过的日子并不好，虽是云都督的千金，但毕竟不是嫡女，家中有主母，又有长姐，再加上妹妹的生母是二姨娘，昔日又曾在烟花之地待过，进了大户人家确实会比较难熬……&rdo;寥寥数语道破云素的出身，云素脸色一白，笑容僵在唇边。这神情终于叫沈辛如意了，当下笑得越发灿烂：&ldo;不过一般大户人家都容不得烟花之地的女人进家门，想必当初云都督还是费了大周折才把二姨娘接进府里，这也足以见得他对二姨娘宠爱有加，所以妹妹始终还是云家千金，也不用太难过的。&rdo;字字句句饱含恶意，却又说的婉转动听，眉眼之间俱是心疼与善意。云素这等藏不住心思的姑娘哪里受得住？就算先前还没有多想，此刻也知道沈辛是不怀好意的了，当下就咬着嘴唇幽幽地看着沈辛：&ldo;姐姐何必如此挖苦我？是，我生母不是夫人，不过是云家的一个小小的二姨娘，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如今你我不过都是进宫的秀女，在太子殿下宠幸以前，都是奴婢，难道做奴婢的也分什么高低贵贱？&rdo;沈辛笑得越发柔美：&ldo;瞧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做姐姐的怎么会挖苦你呢？你既然称我一声姐姐，我就一定会待你如同亲生妹子，绝不会像你那云家的大姑娘，不拿你当妹子看。&rdo;字字句句直cha云素心底。云素是云家的二小姐，正如沈辛所说，生母周氏是曾经在烟花之地弹琵琶的女子，被苏州水运都督云千盛看中，彼此倾心，于是有了露水姻缘。后来云千盛说什么也要把她娶回家，云夫人自然不同意，为此与云千盛闹了不少。云夫人也是名门闺秀，知府千金，云千盛能年纪轻轻就在苏州有所作为，有一半是靠着云夫人的后台。可如今为了爱情，一定要执意按照自己的心愿走一次。后来周氏终于还是进门了，但饱受云夫人欺压，而云千盛虽然心头有周氏，毕竟男人事业为重，成日在外办事，哪里能日日都顾得上府里的事？周氏也自知身份低微，对待云夫人从来都是温温顺顺，哪怕对方言辞上有所讥讽，她也只是受着。姨娘就是姨娘，哪怕有老爷的宠爱，也不可能爬到夫人头上去作威作福，她若是仗着云千盛的宠爱告了状，恐怕云千盛第二天早上一走，她的日子就会更难过。而云素的日子也不好过，云夫人和云家嫡女的为难叫她从小就受尽苦头，偏还要在父亲面前装出一副贴心小棉袄的样子，否则成日摆张苦瓜脸，连父亲的宠爱也失去了，她还如何在府里立足？如今沈辛出言相讥，戳中了她心里最薄弱的环节，她面色惨白，郁气澎湃而出，死死咬着嘴唇没说话。她身旁的宫女银铃年纪尚轻，才从尚仪局出来，这几日与云素这个和气的主子相处得很好，当下见自家主子受了欺负，忍不住出言劝道：&ldo;沈姑娘，主子的家事有主子自己cao心，您又何必专挑人痛处捏呢？&rdo;沈辛眼神一眯，刀子一般看向银铃：&ldo;你是什么东西，主子没让你说话，你哪里来得胆子cha嘴？&rdo;声音不紧不慢，却威仪十足。银铃被她呛了声，顿时说不出话来。云素一把拉住银铃的手，替她说话：&ldo;姐姐此言差矣，如今你我尚为秀女，并非宫妃，顶多只能算是半个主子，哪里有资格在奴才面前摆架子呢？所谓的半个主子，也算是半个奴才，是也不是？&rdo;没想到这个蠢姑娘发起火来还是有几分样子。沈辛见云素在自己面前维护一个小小的宫女，眉头一挑，回过头去吩咐自己的宫女青竹：&ldo;这宫女不知死活，胡乱cha嘴，给我掌嘴！&rdo;云素脸色一白，对着走上前来的青竹狠狠道：&ldo;你敢！&rdo;&ldo;妹妹可要赶紧让开，不然误伤了可就不好了。&rdo;沈辛微微一笑，&ldo;妹妹说得对，如今的我不过是半个主子，可你那宫女连半个主子都不是，被我教训也是说得过去的。今日我先替妹妹惩罚惩罚这个不知好歹的奴才，免得他日妹妹踏入后宫，一样会被她拖了后腿。&rdo;云素怎么着也是个大家闺秀，虽然不受宠，但力气也不会比得过宫里这些自小苦到大的宫女，当即没能挡得住青竹，只听&ldo;啪&rdo;的一声，银铃的右脸已经被打出了个五指山。银铃见主子一直试图挡在自己身前，又怕青竹会误伤了主子，只得跪在地上恳请：&ldo;主子请让开，银铃吃点苦头倒不打紧，主子身子娇贵，别被误伤了才是！&rdo;&ldo;这下倒是长了眼。&rdo;沈辛慢悠悠地说，眼睁睁地看着青竹几个重重的耳光落在银铃面上，那张清秀白皙的脸蛋瞬间变得红肿不堪。陈熙眉头一皱，对沈辛说：&ldo;这是在宫里，姐姐如今的身份还尴尬，赶快叫她停手，万一有个好歹，太子殿下知道了怎么解释？&rdo;沈辛心下一顿，随即叫青竹停了手，回过头来对着陈熙微微一笑，&ldo;妹妹说的是，我听你的。&rdo;小小几耳光，既损了云素的面子，又闹不出什么大事，就算太子知道了，这种因为宫女不听话而小小惩戒一下也不足为道。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云素一眼，也不说话，与陈熙一同离开了。倒是陈熙迟疑地看了云素一眼，安抚了句：&ldo;回去替她上点药就好，下回可不要乱说话了。&rdo;两个娉婷的背影消失在花丛之中，徒留下云素站在阳光之下，背影料峭，面容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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