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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第3页）

&esp;&esp;治标治本都不行。所以好的大夫，就多半都想着“兼顾标本”。也就是从上面的两种方法之间，找到那个平衡点。治了心惊同时还补了胃。这里面的功力，就太考验水平喽！

&esp;&esp;沈如是诊了脉退出——总算能抬起头了——就站在桌子前面，凝眉思考。标本兼治，也有个主次，以那个为主呢？

&esp;&esp;沈如是想起医书上写的：“急病治标，缓病治本。”论理说，玄烨这算是急病，也就是说应该偏重于治标，兼顾治本。在这个病例里，也就是先治惊悸，后补脾胃。

&esp;&esp;沈如是侧头蘸墨，下笔写了“朱砂八钱”四个字。正想往下写，感觉重了，又划掉。总算也是认识一场，朱砂这样的药……还是谨慎点。

&esp;&esp;又写了“酸枣仁六钱”，再划掉，改做了“柏仁六钱”，点头。这才继续写下去。又添了麦门冬，熟地黄若干。洋洋洒洒，写后重头一看，推测无误，自觉十分得意，就誊写了一遍。

&esp;&esp;同沈如是一起值班的有两个，这时候也都写好了。三人各自把方子递上去。没多久就被打回来了：“你们三个写的不一样，赶紧辩证一下，看谁出了问题！”

&esp;&esp;这三个太医互相看看，就都到角落辩证了。大家把手上的纸条彼此一换，这就看出问题了：就沈如是一个写的不一样。另外两位，人家从药量到内容，完全相同。

&esp;&esp;沈如是接过来一看，顿时就惊了：四君子汤？！

&esp;&esp;…………

&esp;&esp;四君子汤，补气良方。原本是从“理中汤”来的。理中汤原本五味，有时添附子六味——不错，就是汉代大名鼎鼎的霍贵妃害死许皇后用的那个附子——这药是偏热的，用来驱寒。

&esp;&esp;四君子汤走的是另一个极端，不仅不用附子，连里面的干姜，都嫌燥热，给去掉了。只剩下人参，白术，茯苓，甘草。看！这搭配，那真叫一个“四平八稳”。润物细无声的补啊！不热不寒不燥不湿。给谁吃了，轻易都吃不出毛病来！

&esp;&esp;可是这是个补气的药啊。咱治的是什么？惊惧。最远，也就能扯到“脾土失调”上。吃补气的药，这是个什么道理！

&esp;&esp;这不是在治标，这也不是在治本。这简直是在治来世。也不知道百年内能不能看见效果！

&esp;&esp;那两个太医还吃惊呢：“你居然敢用柏仁！你怎么不写朱砂呢！你怎么不写附子呢！你怎么不写大黄呢！你怎么不写砒霜呢！这些，不能用啊沈同志！”

&esp;&esp;双方看着对方，都好像看见了另一个星球的生物。沈如是一脸无声的咆哮。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起宜妃称赞了她好几次“用药大胆”，居然是这个道理！可不是，我居然敢用柏仁，这真是好大胆吓！

&esp;&esp;两边谁也说服不了谁，这就僵在哪里了。那两个太医都摇头呢：小沈真是年轻气盛……

&esp;&esp;其实两边的思路，一看，大家就都彼此了解了。是药三分毒，这是大家的共识。甚至认症辩症上，大家也没有分歧。唯一的不同点在于，这“三分毒”的药，对于权贵，你敢用到几分？

&esp;&esp;…………

&esp;&esp;这三个人，“辩证”的场所在一间耳房的角落。具体说，是在某扇窗子下。

&esp;&esp;三人都不说话，互相瞪眼了。半晌无声。忽然，就听到窗子外面，有路过的两个宫女，低声交谈地。

&esp;&esp;一个说：“皇上病倒，太子不在……哎呀，好可怕！”

&esp;&esp;另一个说：“好像是在沁心湖里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多奇怪，真龙天子也怕这个！该找天桥的张大师给看一看哪！”

&esp;&esp;大阿哥挺胸抬头走过了：“你们两个，说什么呢？汗阿玛病了，你们居然嘀嘀咕咕的。来啊！拉下去审问！”

&esp;&esp;隔着窗子的几个太医，顿时就一起抖了一下。

&esp;&esp;…………

&esp;&esp;沈如是缩了头回来，几乎快开口说就用四君子汤好了。

&esp;&esp;皇家水深啊！果然，连柏子仁这样的药，遇到某些情况，只怕也说不清楚了。四君子汤多好——人参！白术！茯苓！甘草！你能相信吃人参吃坏了么？这就算出了点什么事情，他也赖不到大夫身上啊。

&esp;&esp;这话就快出口，转个弯，咽了回去。沈如是突然想到了，那日宜妃问时，她自己所答的“操守”二字。不错。不能这样呀。

&esp;&esp;沈如是抬起头来，神色平静。正想说话，就看见另外两个大夫，一同低下头，哆哆嗦嗦的改起手上的方子来了：

&esp;&esp;“这个白术，我觉得还是不妥，算了，就用独参汤好了！”

&esp;&esp;——你以为权贵人家请得起好大夫，就一定能得到更好的治疗么？

&esp;&esp;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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