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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第1页）

&esp;&esp;顾知寒打着哈欠回寝殿时，?一丛老梅较之昨夜，又有几个骨朵儿在枝头绽开，?衬着雪景，如巧笔描画般唯美。

&esp;&esp;丛丛红梅之下，踱步的男子一双眼中少见的露出挣扎之色，手中捏着一方丝帕，?素白手指莹润修长，?骨节因太过用力而透出青色，?天上静静飘落零零小雪，在他肩头发顶落了薄薄的一层。

&esp;&esp;顾知寒从年幼起就和柳燕行一道习武、一同躲过灭门之祸、在西域纵横潇洒数年、又在中原兴风作浪，对他再熟悉不过，?亲眼见证着他从懵懂的孩童走到如今模样。

&esp;&esp;他这位兄弟看似温柔如水，?雅号“临水仙君”，?实则因幼年经历戒心过重、精于算计。他幼年丧父丧母，自被顾家收养以来，?格外小心谨慎、事事追求完满周全，待人谦和有礼，但这些不过是装出来的表象。

&esp;&esp;武林中大部分十三四岁的少年还在随师门习武，而柳燕行的十三四岁，?已经带着他在大漠诸部中辗转谋生。多少年长之辈都无声无息死在黄沙下，?徒余一具白骨，可他们不仅活了下来，还习得《地卷》中心法，虽有几分机缘凑巧，?更多的却是靠柳燕行心有百窍、算尽机关。

&esp;&esp;当日他兄弟二人辗转西域，击杀诸国宗师，从未见柳燕行手软。那日虽是为曲杉斛和琼姬遭遇不平，但夺走圣灯，击杀半数城主，引四护法追袭三年，也是柳燕行顺势为之，以此削弱邪道、引其内乱，十年内无法积蓄力量进犯中原。

&esp;&esp;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计算得仔仔细细，前瞻后顾，顾惜羽毛。

&esp;&esp;正如两人共同执掌正道，柳燕行为了推行竹枝派理念，便能下足水磨功夫将百家武学研究透彻，再按照正道最推崇的那副模样，如洛小山一样做个人人推崇拥戴、完美优雅的仙君。

&esp;&esp;洛小山的仙子是真仙子，柳燕行的仙君却是假仙君，大概这个人浑身上下唯一温和的，不过是外在的一身皮肉，内里的整颗心早已冰冷凉透，没有半分热乎气儿。除了他和闻筝这两个自幼就结识、心中有共同信念的好兄弟，再未有人能接近过。当年殷家兄弟倾尽家财、抛却一生来追随，六人义结金兰，实则也未曾走入过他内心。

&esp;&esp;殷不辞舍得一身剐，才于临死前换他记住那一道蜂蜜糕。

&esp;&esp;因而当日顾知寒见到他和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状似亲密，才会心生不忍，尽己所能去拉那姑娘脱出这一滩浑水。

&esp;&esp;沈柠那姑娘，实在是太好看透了。

&esp;&esp;剑圣情薄，沈缨情深。明心仙子为他千里追杀，青杏坛医仙舍命相护，都未曾得他半分动容；可娶妻后的沈缨，却又肯为妻子挑了青杏坛、封剑十数载，心甘情愿地窝在南疆。这样一个人，养出的女儿必然也是同一个性子。

&esp;&esp;何况沈柠一看就受到家中娇宠，脚步虚浮、内力平平，唯有一身轻功还能看。只怕是剑圣放在羽翼下护得严实、不让外界纷争打扰到她，才能明艳而天真、懵懵懂懂地一脚踏进草菅人命、权|欲暗涌的江湖。

&esp;&esp;与在狂浪中争逐十数载的柳燕行，完完全全是两个极端。

&esp;&esp;忽然就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也有这样一个姑娘，一心只习武，背负着远超自身的名望，于是便动了为数不多的恻隐之心。

&esp;&esp;从未有一个人只用短短时日，就让柳燕行护的严严实实，不准人伤、不准人碰、不准人欺辱。

&esp;&esp;也从未有一个人只凭几句话、几滴泪就能令柳燕行改变心意。他一向落子无悔，凡是决定好的事，无论多久、多难都要办到，不然当年也学不成《地卷》、也不会为了推行竹枝派理念，辗转西域千里奔波、潜心数年研究武学、甚至不惜对上整个正道门派。

&esp;&esp;可那日帝鸿谷他再见两人，沈柠果真如他所料浑身狼狈、血与土沾了满身，他怅然之余，才真正看了个清楚明白——

&esp;&esp;这两人的相伴不管是真是假，那个捧出一颗真心的小丫头，早已经不知何时，占据了自己兄弟的满心满眼。她是个例外，轻易就让柳燕行放下一身防备；已经定好的决心，只因见她几面，便陷入挣扎与懊悔。

&esp;&esp;顾知寒最清楚，这世上男女间的情意，从来两败俱伤，何曾有过高下之分。柳燕行如今每推开沈柠一寸，就如手执利剑往自己心脏上插|进一分。

&esp;&esp;他身为个中老手，虽然也同情沈柠，到底还是偏向自家兄弟，对沈柠道了声对不起，想着大不了日后自己替他照顾着，走上去在柳燕行肩上一拍：“什么事这么纠结？说出来，哥哥给你参谋。”

&esp;&esp;柳燕行正沉思，没注意竟让他拍在了肩头，瞟了他一眼，“你是谁的哥哥？”

&esp;&esp;“弟弟，弟弟行了吧！”顾知寒老实地把手拿开：“说真的，若论武学，我不如你，若谈情|事，你不如我。”

&esp;&esp;要往常，柳燕行早就让他闭嘴了，今日却微微迟疑，“她……过两天就要和肖兰回中原了。”

&esp;&esp;顾知寒瞬间明白这人何以闲的没事儿，这么晚还在梅树下兜圈子。

&esp;&esp;“留下！坚决得把人留下，跪在地上告诉她，她最美，她最温柔，她是世上分开君和监兵君压阵，沿途不做丝毫停留。回程则由姚雪倦领路，芙蓉城弟子辎重繁杂，姚雪倦便跟着他们四人轻装先行。

&esp;&esp;琼姬与洛小山性格截然相反，?行事放纵，?被时人称作妖姬，?收的徒弟却不像他洒脱随性，更肖似洛小山的仙女做派，办事讲究，?玲珑心肝。

&esp;&esp;她只在昔日喜宴上听柳燕行提了一句沈柠向往美景，?就记在心中，?知道这几人少有机会能来西域一趟，规划的回程路特意经过照夜寺地盘不夜城。此城在西域素有小江南的美称，?如此安排，也是顺带请他们游览景致，乘兴而归。

&esp;&esp;荒海五道中，照夜寺主修无情道，?既然带了一个“寺”字，?与芙蓉城只收女弟子相反，这个门派一向只收男弟子，信奉的是外邦传来的教派。城池修筑在一片终年不涸的大湖周围，满城绿意，?景致几与中原无异，建筑却不受中原方正规矩的约束，美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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