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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情负心?这倒不至于。他毕竟是安定侯,怎能整日家耽于儿女私情。再说了,如果荣明海真是那种玩完就扔的主儿,那么此前的种种欢愉与温情,全当白嫖了一个权倾朝野的男人,她到底也不曾吃多大的亏。三日后就是唐令的生辰,也是她的重要日子,脏了的名声能否洗干净,全在此一举。数日前,她让人将翩红请进府里来,请这位名震天下的名妓为她编排支舞,要容易跳,还得让人永志难忘。翩红细想了很久,陪着笑,小心翼翼地说出了她的想法:小姐的舞功底子稍薄,想来短时间内的训练,完成不了太难的舞。若是想让人过目不忘,妾身倒是有个想法,此番既是督主的生辰,又逢春回大地,咱们可以排个《桃李春风》,妾身和小姐两个人跳,妾身先行出场,将最难的武舞部分跳了,等将气氛带热后,小姐再现身跳文舞。小姐的琴艺超群,妾身可以为您编一支抱着琵琶跳的舞,弹跳同时进行,定能叫人眼前一亮,真心赞服。她不怀疑翩红到这会儿还敢报私仇,这是个聪明绝顶的女人,知道时移势易的道理,也知道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在练舞之余,她给翩红倒了碗凉茶,随意地问了句:梅姨的死,我也有脱不了的干系,到底你还算她的外甥女,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恨我?不恨公子?还记得翩红小口抿着凉茶,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细汗,轻笑了声,道:若小姐此时尚在懵懂之龄,被督主哄着去陪王爷、侯爷、首辅这些极有权势之人睡,您还会孝顺他么?养育之情,这些年妾身已经报答的够多了。一入风尘,所作所为皆身不由己,一笑一嗔也非真心,说句冒昧的话,小姐如今就算登上高枝,想来也是如履薄冰。当时她听了这番话,头埋进双膝间,沉默了良久,末了,有意无意地说了句:那姑娘可曾想过跟了章公子?他和你……应该挺好的。翩红将凉茶一饮而尽,催她起来练舞,笑的有些凄凉:公子的心比他叔叔的还硬,妾身在他眼里,不过是个玩物而已。正思虑间,马车忽然停了。曹马夫率先跳下马车,又将小板凳支在地上,在外头恭敬地说道:小姐,白云山到了。这就到了?沈晚冬拿出小镜子,仔细地照看,她今儿穿了身淡粉色的裙衫,因袖口缀缝了圈小珍珠,故而头上的钗環也用了海珠,从唐府走时素面朝天,一上了马车,她就赶忙化了个桃花妆,眉尾飞扬,眼底晕红,宜喜宜嗔,活色生香。下了马车后,沈晚冬四下看去,此处叫白云山,倒真有几分飘然似仙境。青山巍峨,山顶云烟缭绕,隐约能看见有个恢宏的寺观,想来就是那“白云观”了吧。活泉从深山里奔涌而出,与石头碰撞出叮咚妙响,万籁寂静间,几只大鸟扑棱着翅膀飞过,鸣叫声回响在山间,久久不曾散去。沈晚冬闭眼,让这湿润偏冷的空气静静在脸上流过,深呼吸口气,口里全是带有绿叶的清芬,真是个静养的好去处啊。“姑娘,你瞧前头。”玉梁轻轻地拽了下沈晚冬袖子,小声道:“那些人是不是侯爷带来的呀。”沈晚冬微眯住朝前看,一箭之地外有个小亭子,外头的树上栓了十来匹高头大马,亭里亭外站了好些穿了武夫劲装的男人,他们全都拿着刀剑,十分警惕地四下巡视,好似在守卫着什么人。当瞧见来了她后,一个矮胖的男人赶忙奔回亭子,没一会儿,亭子里走出个穿了身量极高的男人,样貌堂堂,不苟言笑,正是荣明海。荣明海瞧着极开心,回头小声吩咐了兄弟们几句,随后一个人疾步走来,可就在此时,凉亭内外的那些男人忽然发出此起彼伏的起哄声,有人还吹着口哨,喊叫了声:小嫂子。小嫂子?沈晚冬脸有些发烫,小声啐了口,赶忙躲在车后,她从玉梁手中拿过食盒,静静地等着荣明海,也是怪了,每回见到这男人,莫名地开心,好似能把在唐府里的拘束全都放开似得。他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很稳,也很让人有安全感。“你还会害臊呀。”荣明海走过来,半倚在车上,歪着头,笑看着沈晚冬,忽而又皱眉,大步走过去,手按住女人的肩头,轻叹了口气:“怎么又清减了?是不是为了给你叔叔准备生辰贺礼,都顾不上吃饭?”沈晚冬低头,鼻子发酸,有些委屈道:“那个舞不好跳,这两天才练出点模样。”“傻子。”荣明海轻叹了口气,抚着女人发髻上的珠钗,大拇指划过她鼻梁,柔声道:“何苦为了讨好那么个铁石心肠的人,委屈自己呢?”“也不是讨好他,我也有自己的打算。”沈晚冬并没有多说,她轻笑了声,将手中的食盒提起,打开,给面前的男人看,笑道:“这些日子槐花开了,以前在家里时,我娘总会摘一簸箕,仔细拣些没虫的,也不用洗,就拿面和水拌起来,放在锅里蒸,再用蒜末和醋调些汁子,蘸着吃,可好吃了。”说罢这话,沈晚冬低头莞尔一笑,道:“那天晚上你帮我那么大的一个忙,我一直找不着机会谢你,想来金银首饰你也不缺,就蒸了这个饭,带给你。”“如果你真要谢,那就以身相许吧。”荣明海调笑了几句,盘腿坐在地上,接过沈晚冬递过来的碗筷和饭食,闷着头大口吃,他也没多说手艺的如何,她做了多少饭,他就能吃多少,连汁子都喝得一滴不剩。待吃罢饭后,荣明海用手抹了把嘴,笑看着沈晚冬,道:“你知道今儿来这儿做什么不?”“来接麒麟。”沈晚冬把自己的帕子递给男人,轻笑道:“你先前可是说过,要把儿子还给我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肯定不会骗我吧。”说这话的时候,沈晚冬故意掩唇轻笑,佯装四下去看,半真半假地笑骂:“呦,你带了这么多人,我可就一个马夫一个玉梁,万一你骗了我,那我今儿可算吃大亏了。”“吃亏?”荣明海意味深长一笑,扭头看向样貌平常的曹马夫,他轻抚着自己的长刀,道:“你大概还不知道你的马夫是何许人物吧。五年前江左出现个江洋大盗,此人手段毒辣,武艺超群,杀人越货及奸淫掳掠,那是无恶不作,曾在一夜间灭口范阳乡绅江氏五十六口,鸡犬不留,后被官府缉拿,判了斩首示众,可就在行刑的前一天,此贼竟从大牢里消失得无影无踪,音信全无。再到后来,唐府出现个姓曹的马夫,话不多,专门给唐督主赶车,五年来忠心耿耿,不曾让督主受到一次暗杀。”“他?”沈晚冬不仅咋舌,下意识靠近荣明海,她扭头看向有些木讷的曹马夫,当日去侯府时,她被府上的恶奴刁难,当时这曹马夫就小露了一手,谁曾想他竟是这般厉害的高手。小叔对她……真是上心了。“嘿嘿。”曹马夫嘿然一笑,抱拳给荣明海行了一礼,恭敬道:“往事不可忆,小人而今只是给小姐赶车的马夫而已。”荣明海白了眼曹马夫,不再深究此人的底细,他垂眸看向沈晚冬,笑道:“今儿请你来,其实是想让你帮我个忙。”“帮什么?”沈晚冬皱眉。“哎!”谁知荣明海竟叹了口气,仰头看向云雾缭绕的山顶,眼中尽是无奈,半响,才用哀求的语气对沈晚冬道:“请你帮帮我的夫人,文珊。”长春子帮戚文珊?他在开什么玩笑。心里虽无比厌恶,但沈晚冬并未表现在面上,她让玉梁将食盒和碗筷等物收起,微笑着从荣明海手中把自己的帕子抽走,随后转身走向静静奔淌的小河。山风吹来,撩动青丝和薄衫,倒是别有一番动人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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