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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载潋胡言乱语地倒在桌上,张文忠心底大乱,他竟未想到酒醉后的载潋,牵挂起的第一个人竟会是载沣,连药存放的位置都还记得如此清晰。人人都以为他们已恩断义绝,可他心里却清楚,他们兄妹之间的牵挂。
&esp;&esp;殿外的夜已阑珊,而殿内的人仍觥筹交错,出洋大臣们献计良多,太后大喜,又传了戏听,众人如众星捧月一般围绕着太后,载泽也走不开身。
&esp;&esp;载潋已是酩酊大醉,她甩开一切下人,一个人未穿外衣便歪歪扭扭地走进漆黑的深夜里。
&esp;&esp;容龄坐在皇上身边,她心里好奇得厉害,皇上今日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魂不守舍的?她刚想开口去问,却突然看到皇上抓起一件斗篷,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
&esp;&esp;载湉飞奔着追了出去,他的眼中含着泪,心中的担忧与不安已将他吞噬,他心急如焚地寻找着她,他害怕再次错过她,更害怕酒醉后的她会出什么意外。
&esp;&esp;载湉不知她去向了何处,而脑海中却有一个声音,将他引向了御花园内的浮碧亭,黑云低垂,空中唯有点点星光,载湉独自一人跑进御花园,凛冽的北风打着旋,他心急如焚地寻找,终于在浮碧亭前停下了脚步——载潋坐在亭中一处石凳上,倒在眼前的石桌上睡着了。
&esp;&esp;载湉忽放慢了脚步,他止住了眼中的泪意才敢渐渐靠近她,他用手搭住她的肩,触碰到她的那一刻令他的心也颤抖,他亲手将斗篷披在她身上,为她系好带子,又用温热的手掌擦去她眼角的泪,他疼惜地轻轻唤道,“潋儿…是我,我…我想…我想看看你。”
&esp;&esp;载潋闻声坐起,她醉得不省人事,却很快就笑起来,她醉得将头靠倒在他怀里,她抬手敲打着他的胸口,胡言乱语地傻乐道,“你来了!你来了…你每天都会来,我就知道!今天你也会来的!”
&esp;&esp;载湉担忧地望着倒在怀中的载潋,他知道她已醉得说起了胡话,竟有些不知所措,可他却还是将自己的手臂收紧,他抱着怀中的她,此刻才感觉心真正安定,他已许久没有体会过这样温暖而又真实的幸福了,他轻缓缓笑道,“潋儿…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esp;&esp;载潋靠在他的怀中,忽将头抬起来,她用手刮着他的鼻尖,宠溺地笑起来,“当然知道!你是皇上,你叫载湉!我…我叫载潋!我们的名字,还都是额娘取的呢!”
&esp;&esp;载湉从未听过别人喊自己的名字,因为喊他的名讳,是大不敬的,可怀中的她直言喊自己的名讳,却让他心动。
&esp;&esp;载潋又咯咯地笑起来,她拍打着他的胸口,忽又哭又笑起来,“你天天来我梦里,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啦!”载湉的心如被雷电击中,他的心颤抖得疼痛,他低头望了望怀中的女子,他吻上她的额头,泪水已顺着他的脸颊落了她满面。
&esp;&esp;“潋儿,我来了,这不是梦,你不是在梦里”载湉泪流满面地安慰着载潋,可载潋醉得不省人事,她一把推开紧紧拥抱着自己的载湉,嘟着嘴道,“你骗我!你怎么能骗我呢,若我不是在做梦,怎么会见得到你呢?”
&esp;&esp;载潋摇摇晃晃地要离开,却头重脚轻地摔倒在地上,载湉冲过去将她抱起,紧紧将她护在自己怀中,他哽咽着道,“潋儿,我没骗你,我没骗你…”
&esp;&esp;载潋咳了几声,忽然又眯着眼笑起来,“没关系!你骗我,我也骗了你,我们…我们扯平了!”载潋将脸扎进他怀里,忽笑声嘀咕起来,“皇上,你说可笑吗,有个人她说了半辈子谎话,就为了骗她最心爱的人!我也不擅长说谎,可我这后半辈子说的谎,演的戏…竟连我自己也数不清了。”
&esp;&esp;载湉听得心碎,他紧紧抱着怀中的载潋,却又忽然听到怀中的她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他疼惜地用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潋儿,怎么了,我在你身边,别哭”
&esp;&esp;载潋狠狠地打了他一拳,倒在他怀里痛哭失声,“你不信我!不信我…你们都不信我,五哥也不信我!没有人相信我!我…我额娘说过,我和你,要同心一体…额娘…我…我答应了,额娘…”
&esp;&esp;载潋在“梦”中提起额娘,哭得难以自持,她的泪将载湉的衣衫打湿了,载湉心痛地紧紧抱住她,他以为载潋已在戊戌后丢弃了额娘的玉,便是要与额娘斩断关系,竟未想到酒后吐真言的她,竟会在提起额娘后痛哭流涕,那她…又究竟为什么要与醇王府决裂呢!
&esp;&esp;载湉抚着她身后的发,她却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搭在自己的心口上,她哭着哭着便笑出声来,“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啊!这儿…就是这儿…”
&esp;&esp;载湉摸着她的心口,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她苦苦笑着道,“这里苦,苦…苦得不能说…”
&esp;&esp;载潋干咳了几声,她从载湉怀中抽出身来,她歪歪斜斜地往回走,撞上了浮碧亭的柱子还不知道后退,她自言自语道,“我…我要走了!我要回家去了!回去晚了…额娘该骂我了!”
&esp;&esp;载湉急忙冲上前去扶住载潋,他哭得泪眼朦胧,他哽咽着担忧问她道,“潋儿!你要去哪儿?我陪你走!”
&esp;&esp;载潋不假思索地喊了一声,“回家啊!”随后她便怔在了原地,她扭过头去望着眼前的皇上,忽哭得浑身无力,瘫倒在地,她哭得不能言语,只剩下哽咽,“家…我都忘了!我没有家!”
&esp;&esp;载湉万般疼惜地望着眼前的载潋,他抱起瘫倒在地的她,她却仍哭得伤心欲绝,“家…我也曾有的!我的阿玛,我的额娘在时,我也有家的…”
&esp;&esp;载潋身上没了力气,倒在载湉的怀中,她缓缓睁开眼来,望见天空中的星星与眼前的载湉,她忽笑起来,她用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我的阿玛和额娘走后,我一直以为,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esp;&esp;载湉的心几乎要被她撕裂,他忽想起许多年以前她对自己说的话:“以后我就是湉哥儿的家人啊!”这一句话他记在心中,直到如今。
&esp;&esp;载湉脱口便对她道,“潋儿…我是你的家人,我永远都会是的…”载潋却自嘲地笑起来,她再次推开眼前的人,大笑起来道,“你少骗我了!你说过,就是我死了,于你而言也是无关痛痒的!”
&esp;&esp;载潋又咳起来,她喘了半天才平复下来,她冷冷笑着,“不过也快了,我知道我快死了,等我死了,这些事儿,就都能忘了!…”
&esp;&esp;“不过,我怕…我活着的时候你恨我,我死了,你就忘了我。”载潋说着便倒在浮碧亭边的围栏上,载湉一把将她抱起来,他大步流星地走在深长的长街上,他要抱她回去。
&esp;&esp;“皇上…”载湉又听到载潋在梦中自言自语,“你知道盈满则亏这句话吧,容龄是个好姑娘,但不要爱得太满…不然会像我似的,输得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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