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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说恨也不恨——那么说不恨,其实也恨。
&esp;&esp;姜惠没有逼她说全说深,顿了一顿,自己开口,“我是恨的。一想到他,我就恨不得用上全天下最恶毒的词,日日夜夜诅咒他。”
&esp;&esp;女人怨毒起来,年复一年,甚至能坚持一辈子。
&esp;&esp;姜惠平时敦亲睦邻,从未有过这样,面目怨憎到几近扭曲。
&esp;&esp;然而姜蜜无法指责她或是说些别的冠冕堂皇的话,若说不恨,手上脸上,还有心里,灼灼都似要烧起来一般。
&esp;&esp;疤可以消,疤永远消不了。
&esp;&esp;那一年变故,姜骊去而不返,再也回不来。
&esp;&esp;二十多天的沉痛之后,常德顺和姜惠抱着不过五岁的她去找那个人。
&esp;&esp;在那幢富丽堂皇耀花人眼的大房子里,他们被人极尽可能地羞辱,没有一个脏字,没有一句难听的话,偏偏就让他们如六月临雪,似坠寒窟。
&esp;&esp;
&esp;&esp;病房不是个合适谈话的场所,但细想起来,她们许久未像这样谈心过。
&esp;&esp;每有一年过去,以前的事就离现在更远,记忆蒙尘,想起来越发模糊不清。
&esp;&esp;但有些事情,掸一掸灰,转瞬就又清晰如昨。
&esp;&esp;忘不了的,姜惠怎么可能忘得了。
&esp;&esp;姜蜜一直觉得她那么在意姜骊的事,是因为她和姜骊是姐妹,天生情厚,其实并不是。
&esp;&esp;她也曾经有过不满,也曾对姐姐生过芥蒂之心。
&esp;&esp;明明同是一脉,同样的出身,同样的生长环境,偏偏生出了她们这么不一样的两个人。
&esp;&esp;姜骊聪慧,美貌,和包括姜惠在内的同村所有人一比,优秀得像上天的宠儿。出身以及幼时经历,就像是为了让她能越挫越勇的考验。
&esp;&esp;课本上说的那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姜惠曾很多次想过,老天爷可能真的偏爱姜骊,所有的一切或许都是为了让她成长所设的关卡。
&esp;&esp;先苦后甜,过程不好,但结果总是好的。
&esp;&esp;辍学肩负起家庭重担的时候,姜惠是真心的,后来也并未后悔过,可有时候忍不住也会想,同样是姐妹,人生落差为什么会如此之大,大到天差地别。
&esp;&esp;姜骊在大学校园,书越读越好,学校对优秀学生的补助,包括许多奖学金,她每个学期样样都能拿到。
&esp;&esp;到后来经济上已经有了活泛余地,虽然家里欠下的钱仍未还清,但她在校的费用包括学费,已经不需要家中负担一分一毫。
&esp;&esp;而姜惠,坐在枯燥乏味的工厂车间之中,日复一日做着重复工作,像被上紧了发条,片刻不得放松。
&esp;&esp;每当被年纪大的‘前辈’刁难,或是手忙脚乱出差错的时候,她总会想起在学校念书的姜骊。
&esp;&esp;这世上有一个人,身上和她流着大半相同血液,同样的姓氏,同样的父母,但是却在高楼之上,和身在深沟底处的她云泥相异。
&esp;&esp;每一天都要流汗和泪,姜惠渐渐习惯打工的生活,也渐渐和姜骊减少了联络。
&esp;&esp;姜骊每月都会给她寄一些小玩意,附带一封信,说一些学校里发生的琐事,告诉她自己的生活状况。但姜惠发觉自己越来越没有勇气看,不想也不敢。
&esp;&esp;原本会回信的,后来不回了。
&esp;&esp;之后姜骊寄来的东西就都像石沉大海,从某一天起忽然就没有了回音。
&esp;&esp;姜家夫妇是没福的,没等到姜骊大学念完他们就先后离世,丧礼上姐妹俩见了一面,是那一年里的第一面,也是唯一一面。
&esp;&esp;再后来,姜惠换了工作没有告诉姜骊,信和小礼物没了目的地,她们大概有两三年时间没有再碰面。
&esp;&esp;唯一的联络是电话,姜骊会打电话给她,或许是知道妹妹心里有想法,姜骊没有问过她换工作之后的去向,只是每个星期通一次话,知道她安好便罢。
&esp;&esp;两姐妹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来往,姜惠从不主动和姐姐联系,父母不在,她干脆不回老家,不管是年是节,长期漂泊在外。
&esp;&esp;一开始一个人,后来有了常德顺,他家条件不好,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老人家没了他也没有过年回家探亲的理由,两个人便在外扎根,奋斗打拼,成了彼此的依靠。
&esp;&esp;姜惠和常德顺结婚的时候,请了姜骊,姐妹俩仍未能说上多少话,冷冷淡淡仿佛远亲。
&esp;&esp;如果不是那年为了经营小杂货铺子,常德顺出门进货被车撞,送医急救需要钱,姜惠大概不会主动和姜骊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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