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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傅月明心中不快,面上只敷衍了几句,便推身上不快,起来要回屋去。陈杏娘说道:“你喜欢桂花,这又是人家特特送来的,不好辜负人家的心意。待会儿我叫几个小厮,把这些盆花替你抬到你楼下廊上去,一早一晚的看看也好。”
&esp;&esp;傅月明笑道:“母亲喜欢,自留着就是,我是不要他家的东西。”说毕,径自使气去了。
&esp;&esp;☆、布局
&esp;&esp;傅月明走回楼内,在屋内坐着,闷声不响。
&esp;&esp;小玉端了茶盘上来,望着她说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如何这等闷闷不快?”傅月明摇了摇头,自茶盘上取了茶碗,吃了一口便拿在手上,半日方才说道:“今日过去同太太一道吃饭,太太说起来,待老爷回来时就要把季先生给辞了。”
&esp;&esp;小玉微微一惊,连忙问道:“这却是为何?先生在咱们家一向好好的,老爷太太对他总是赞许有加,倒为什么忽然要辞了他去?就是这几日他来帮衬姑娘家事,也是太太点了头的,怎么忽然说起这个话来了?”傅月明说道:“我也不知,太太今儿见了我也没个好脸色。闲谈了半日,才说起为着避嫌的缘故,要把季先生给辞了。然而我倒疑惑,先前请先生来教书,也是她答应的。这才半年不到的功夫,怎么就改了腔了?”
&esp;&esp;小玉沉吟道:“姑娘,我说句不中听的话。我进咱们家门时日虽短,却也很知道一些事了。我素日里冷眼瞧着,太太是个目光短浅、无有城府之人,又是个风火的脾气。她虽昨夜里见了个林公子,动了那攀亲结贵的心思,却未必立时就疑到先生身上去。想必昨儿夜里,有人拿话挑唆了太太,才让她动了这个心思?”
&esp;&esp;傅月明点头沉声道:“我倒也是这样想来的,太太那性子,就是心里要攀上林家这门亲事,也该当不会立时就疑到了先生身上去。我只是疑惑,倒是谁能说这个话呢?我问过门上的几个小厮,说不只唐姑妈昨日并没过来,就是一个客人也没有的。”
&esp;&esp;言至此处,二人皆无言静思。
&esp;&esp;便在此时,外头院里忽然风声大作,铅云四合,少顷就落下豆大的雨点来,摔打的地面沙沙作响。小玉赶忙走到廊上,要把晾晒的衣裳收起,谁知一阵大风过来,登时就将一条汗巾子刮去了。她不禁“呀”了一声,傅月明在里头听见,便问道:“什么事?”小玉答道:“是姑娘的汗巾子,被风吹去了。”傅月明说道:“快些进来罢,这雨眼看大了,别在廊上受了凉。”
&esp;&esp;小玉便抱着一堆衣裳跑了进来,桃红上前关了门窗。
&esp;&esp;小玉将衣裳丢在明间炕上,傅月明拿手摸了摸,见还略有些潮,便说道:“去烧些碳,再把熨斗拿来,咱们把衣服给熨下。不然,这样收到柜子里,是要出霉点儿的。”桃红应声而去,不多时便抱了大红毡条、熨斗过来,在炕上铺了。小玉在外头烧了些碳,拿火钳子夹进熨斗里,傅月明见烧得够了,就熨烫起衣裳来。
&esp;&esp;三人各自无言,只忙着手里的活计。傅月明因看被风刮去的那条秋香色汗巾子,还是自己平素颇为喜爱的,心中便有些闷闷不快,加之陈杏娘要辞季秋阳出门一事,更是不乐,不肯多言。小玉立在一边,将傅月明熨好的衣裳一一摺叠整齐,交予桃红收起来。
&esp;&esp;正忙碌间,傅月明忽忆起一桩事,便随口问道:“前儿我答应了林姑娘,替她配上一味咱们用的薰衣香,你看可能够么?”小玉心里微一思量,便说道:“大概要多少?”傅月明道:“她自己要些,说是如果用得好,只怕她家另外几个姑娘并太太们也要的。”小玉说道:“这倒不好办了,咱们存的各样原料本也不多了。若是她一个人使的,还尽可配配。再要多,恐怕就不行了。”傅月明说道:“倒想些法子罢,我答应了人的,不好食言。”小玉心念微转,便即想通其中关窍,微微一笑,说道:“姑娘安心,横竖现下只她一个人要,咱们先做出她一人用的就是了。下剩的,待将来再说罢。”说着,又噙笑低低说道:“姑娘寻得好门路,这倒也是个好法子。京里的太太小姐们,也常底下私传这些东西。姑娘若是这条路弄得好了,倒是能攒一笔好嫁妆。”
&esp;&esp;傅月明听她取笑,便啐了一口,说道:“好好的,又浑说起来了!诸般都好,就是这等爱快口取笑的。”小玉笑道:“姑娘瞒桃红姐姐罢了,还能瞒过我去?难道姑娘满心里想的,不是攒私房给季先生使。好等他金榜题名的时候,来迎娶姑娘过门么?”傅月明见她一语中的,更羞赧起来,张口斥道:“这话不要乱讲!”嘴上虽是声色俱厉,心底里倒着实忧虑起来:原本此事,还不急于一时。只没想到陈杏娘竟要辞退季秋阳出门,这倒是前所未料的。若是二人就此断了来往,还不知要生出什么变故来。虽则她于季秋阳是再放心不过的,但傅家门里的事情,就不好说了。如若父亲就听了母亲的言语,将自己随意许给了什么人,那便是覆水难收了。
&esp;&esp;她心有所想,面上不觉便流露出来。小玉观她神色,心里倒也关切,连忙说道:“姑娘不必忧虑,既是如此,我必然襄助姑娘。”傅月明点了点头。
&esp;&esp;夏季骤雨,来去迅速,转瞬便已云收雨散,日头又自云后出来,映着一院的草叶青碧,花红胜火倒是一派夏末秋初之景,
&esp;&esp;陈杏娘到底还是打发小厮将那些桂花盆送到后头来,傅月明眼里看着,心生怨气,不愿出去,就叫他们随意丢在廊上。还是小玉走出去看了一遭,登时喜笑颜开,回来说道:“姑娘没看那些桂花,倒是顶好的。昨儿我就在想,若是咱们院里那几株桂花树种下了,倒省了许多事。可巧这林公子就送来了。”傅月明听她这话出有因,唯一思忖,便说道:“你的意思,是要拿桂花调香么?”小玉点头笑道:“却才咱们还愁香料不足,这可就有了。”傅月明皱眉道:“只是我用的那一味薰衣香里头,你并没加桂花。这突然加了进去,那林姑娘不喜欢,倒怎么好?”小玉笑道:“这个姑娘倒不必多想,既然那绣坊里能广植桂花,至少那林姑娘是不会厌烦这桂香的。”
&esp;&esp;傅月明听她说的有理,便点了点头,未再言语。
&esp;&esp;当下,小玉走到廊上,摘选了许多桂花下来,拿簸箩呈了,放在廊下翻晒。傅月明打理了几样针线,在廊上一把黄杨木椅上坐了,不住同她闲话。至晚间,傅月明又到上房去问安并陪陈杏娘吃饭,母女两个一见如故,都未再提辞退一事。傅月明陪母亲吃过晚饭,闲坐了片时。宝珠沏了香片上来,母女两个坐着吃茶闲讲。
&esp;&esp;陈杏娘因说道:“再两日,你父亲就回来了。他才走几日,家里就出这么多乱子!这家中没个男人,还真是不成的。”傅月明说道:“总好在父亲要回来了,不然还不知要弄到什么田地。这几日,那个兰香还老实么?”陈杏娘说道:“我没耐性管她,都是来升家的在照料。听说还算规矩,不曾生什么幺蛾子。她那孩子也还好,倒是个底子壮实的小子,结实得很。”傅月明又问道:“薇仙同田姨娘她母子两个,倒也没什么动静。”陈杏娘哼了一声,说道:“都到这个地步了,她们还有本事跳腾呢?那傅薇仙就先罢了,那个田姨娘,待老爷一回来,我必要打发她出门的!”说至此处,她忽而叹了口气,半日才沉声道:“明珠陪我嫁到傅家,也这么多年了。这些年来,我瞧她也都是规规矩矩的,怎么到了如今却生出这些歪邪的脾性来?坏到这个地步!”
&esp;&esp;傅月明眼见母亲生气,不禁开口劝解道:“母亲少要烦心,那肝气病才略好些,别为了这些下作东西,又弄坏了自己身子。那田姨娘以往好不好,我也不敢说。但这人的根性大致是不会改的,她也绝不是一朝一夕就变成这副样子的。往年大概也有,只是咱们不曾察觉罢了。母亲只要想想,前几个月厨房查出来的亏空,并她中饱私囊从买办处克扣的银两,也大致可窥测一二了。”陈杏娘颔首道:“你说的很是,我往年里只把她当做个自己人看待,不曾想到这些。”
&esp;&esp;傅月明心中有事,又转言问道:“近些日子,倒是不见姑妈的影儿了。”陈杏娘说道:“我也这么说来着,她可真有日子不曾过来了。前儿我打发人过去送些糕饼,去人回来说,她家上吊
&esp;&esp;陈杏娘闻听女儿这一席话语,心里思忖了半晌,倒也觉得有理,只是十分为难,便张口说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然而你姑母却未必愿意?”傅月明莞尔一笑,说道:“母亲怎么糊涂了?姑母既然心里惦记着咱们家的家产,自然巴不得多攀上几层干系。这事儿,母亲也不必同姑母说,也不要跟旁人说起。只待父亲回来时,提上一提就是了。父亲顾念亲戚情意,必定会答应的。若是父亲张口,姑母必定不会相疑。”
&esp;&esp;陈杏娘听了,默默想了一阵,便依了她的言语。
&esp;&esp;母女两个又坐了一会儿,眼看时候不早,傅月明怕耽误母亲的困头,便起身道了告退。陈杏娘着宝珠送了出来。
&esp;&esp;那宝珠送傅月明出来,傅月明眼见此时已是人定时分,月隐云后,人迹罕绝,便含笑向那宝珠攀谈道:“前儿你进来时,我也忘了打听,你今年多大了?怎么到的我家呢?”宝珠见姑娘问,便一一答道:“我今年十三了,我爹原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去岁上患了肺痨去了。我娘要改嫁,带着我没法子,就叫了陶妈妈过去,领了我出来。我在陶妈妈家住了半个月,陶妈妈听闻太太要寻个小些的丫头使唤,便带了我来。太太就拿四两银子,问陶妈妈买了我。”
&esp;&esp;傅月明听了,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倒是苦了你。”宝珠却嘻嘻一笑,说道:“姑娘不必这样说,自我来了这儿,每日都能吃上饱饭,太太又不朝打暮骂的,可比在家时日子好过多了。”傅月明听她这样说来,心里微微一动,又问了几句,方知这宝珠家中甚穷,每日里的事情,没人能替手,便只好使唤自己女儿。这宝珠的母亲又是个急躁的脾气,一言不对,便打骂齐行,宝珠自小到大没少吃过苦头。说是亲母女,那样子倒比后养的还更糟些。故而,宝珠来了傅家,倒并不十分怀恋母亲。
&esp;&esp;傅月明见她甚小,说话神态之间尽是一团孩子气,眼看已走到花园角门上,心里想了一回,便向她笑道:“我那里有才做下的花糕,是拿上好的洋糖做的,香甜得很,宝珠可要尝尝么?”这宝珠还是个孩子脾气,又是自幼苦惯了,没见过什么世面,听闻有好吃的东西,自是欣然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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