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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夜白的脸上虽说仍是面不改色,可心里头仅余的那点儿良心却早已低下了头,天知道他冠冕堂皇的藉口背后,打着怎么样的如意算盘和龌龊心思。看着白薯无条件信任自己的小脸儿,他心中暗暗惭愧道:唉,看来想做那档子事,还非得这小东西情愿配合才行,否则这么纯真的、无辜的、信任的眼神,自己就是再如何禽兽,也伸不出那只邪恶的爪子辣手摧草啊。想到这里冯夜白又自叹命苦:这小白对风月之事一窍不通,想等到他心甘情愿,也不知要什么时候了。冯府中多了这么个名义上的贵客,只把那个大娘和红莲恨得牙痒痒的,无双却不同于自己的表姐,她对冯夜白既无奢望、又喜欢白薯单纯善良,因此在一张张表面恭敬和善,暗中却充满了疑忌不屑的脸孔中,敏感的老鼠精很自然的就选择了无双作为日常玩伴。冯夜白虽说要他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但是一则秋收日子还没到,二则他一回到族中,必要的应酬也随之而来,还不能推辞。白薯虽喜欢米饭点心,却对酒肉不感兴趣,尤其是那杯中之物他忌惮得很,早在山上时,就听臭蛇讲过他的一个前辈叫白素贞的,只因端午节误喝了雄黄酒,就变回原形吓死了自己的丈夫,还得上南极仙翁那盗仙草救人。白薯自己思忖着,以自己的酒力,恐怕不用一瓶白酒就可以把他灌醉,等到醉后变回原形,他想就凭他一只花瓶大的老鼠样貌,想吓死人恐怕是有些儿困难,而被人发现打死几乎就是可以肯定的。所以无论冯夜白怎么样跟他形容酒是好东西,如何如何的香、如何如何的醇,白薯还是打定主意,死也不肯沾一口,让冯夜白打好的,酒后乱性的美妙算盘彻底落空。这一天,冯夜白又要出去应酬,白薯睡了一个午觉,他也没回来。正闷得无聊时,忽听窗外几声鸟叫,他来了兴趣,心想自己还没有修道的时候也算是依只调皮的老鼠,经常和鸟儿们在一处争夺粮食,有时候双方也会对峙一会儿,吱吱吱叽叽叽的交谈一番,虽然听不懂对方语言,但白薯日后想起,大概也是同自己一样,发表一下对猫这种动物的厌恶,顺便讲述它们不必存在于世间的几点理由罢了。如今再听到熟悉的叫声,心中不由顿生亲切感,连忙走了出来,只见小小的院子中,几只麻雀正在蹦跳着觅食,看见他来,都吓得振翅飞了起来。白薯一急,「吱吱吱」叫了几声,那意思在鼠语里就是:别跑啊,咱们都是同类,都是痛恨猫的一族啊,只不过我修炼得道,化成了人形而已。那些已经飞起来了的麻雀虽听不懂老鼠语,但是这叫声却十分熟悉,于是又飞了下来,但终究是对人形的白薯抱有警惕之心,只是远远地看着。白薯兴奋极了,用老鼠语说了一句:「你们等一下。」又登登登跑回屋去。不一刻,抱着一大袋甜点出来,将那甜酥糕、千层糕、葱油薄脆、香酥糯米团子等零食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抛给那些麻雀,然后津津有味的看着他们吃,他自己也觉得其乐无穷。正巧无双和红莲从门口路过,见他这样,红莲气得恶狠狠道:「呸,一副狐媚样子,如今竟连粮食都拿来浪费,等看表哥回来我揭穿他的真面目,还怕表哥不赶他走吗?我知道他是最讨厌浪费粮食的人的。」无双不耐地接口道:「表姐,白薯多可爱啊,你为何总要找他的碴儿?还说人家浪费粮食,你自己浪费的更多好不好?哪一顿饭不倒几个菜的?如今是表哥回来,你才收敛了些,竟然还敢说人家。」一句话说得红莲恼了,恨恨道:「小蹄子,你是我妹妹吗?怎么倒像是他的,就帮着他说话。」无双也不甘示弱道:「公道自在人心,我是实话实说。」眼看姐妹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吵起来,连院内的白薯也惊动了,刚要站起身出去看着究竟,忽听墙上「喵」的一声。他正想着这声音怎么这样熟悉呢,回身一看,不由吓得魂飞魄散,只见那墙头之上,正蹲着他千百年来的宿敌──一只栗黄色虎皮纹的肥大花猫。那大花猫也偏着头打量白薯,看得他心惊肉跳,连忙悄悄后退几步,转身就要逃跑。冷不防眼前站着两个丽人,仔细一看,原来是无双和红莲,听红莲冷笑问道:「你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呢?」白薯慌张之下乱了分寸,对红莲大吼道:「猫来了,你还不快跑。」说完推开二人就要开跑,却被无双拉住,奇怪道:「白薯,你怎么了?那不过是只猫而已,又不是恶鬼,你跑什么?难道你害怕猫吗?」红莲哼声道:「他是人,又不是老鼠,怎会怕猫。」她一说完,白薯才醒悟过来,心道:「对啊,我现在是人身,不是老鼠了,不应该怕老猫啊。」想通了这一层,他连忙镇定情绪,转过身来笑道:「没错没错,我怎么会怕它这只畜生呢?」他挽了挽袖子,暗自冷笑道:呸,你这只不长眼睛的花猫,今儿碰上我算你倒霉,我们老鼠千百年来被你们骑在头上欺负得很,如今我要为千千万万的同类和子孙们报仇了。无双看见他的动作,失笑道:「白薯,你干什么?」白薯头也不回地回答道:「报仇。」说完自知失言,赶紧补救道:「啊,不是,那个……呵呵,这只花猫倒生得可爱,呵呵,我把它抓下来戏耍一回。」说完蹑手蹑脚地上前,还没等上墙,谁只那花猫也是双目圆睁,轻巧一跃跃上了他的肩头,「喵」地一声,一爪子就把白薯的脸给抓出了五道印子。那无双只来得及说一句:「看你,怎么就是小孩子心性……」便看到花猫行凶,不由「啊」的一声。刚要上前赶走花猫,谁知就听白薯「啊」的一声大叫,四爪朝天倒在了地上,一边大哭道:「真是的,你这畜生欺负人,妈的,我都……我都是这副样子了,你……你怎么还认得我啊……」他大骇之下险些把真话说了出来,好在还有一丝理智,知道无双和红莲在眼前,才半遮半掩的哭诉了一句。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地挣扎,大喊:「无双救我,快救我啊。」他一边喊,那猫已经张开大嘴,只是左右端详间不知从何处下口。白薯暗自思量,心想这只大猫恐怕还在奇怪自己这只老鼠怎么长成这样吧。好在无双惊愕过后,已然赶到,将那只花猫赶走,扶起白薯,嗔怪道:「你看你,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一遇到猫就像老鼠似的。」白薯脸一红,喏喏答不出话来。这里红莲已笑岔了气儿,也不管他们两个,边走边笑,直来到她姨母房中。正房王氏看了她,皱眉道:「红莲,你是闺中小姐,举动当矜持稳重,这般大笑,成何体统?何况你表哥领了那个妖精回来,本就对你不放在心上了,你再这样,岂不更入不了他的眼,还怎么和那个小妖精争你表哥啊?」红莲好容易止住了笑,摆手道:「姨妈再别提那个白薯,哈哈哈,他……别看他样子似乎机灵,其实……哈哈哈哈……」一边连说带笑的将事情说了一便。说得王氏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哎哟,怎么倒像个老鼠似的,我见过怕蛇怕虫怕蝎子蜈蚣的人,还从未见过怕猫这么厉害的,他不是个老鼠托生的吧?」红莲也道:「我看是,姨妈,你没看见他那个样子,活脱脱就是个大老鼠,哈哈哈。」笑完了,忽有家人来报说:「启禀夫人小姐,龙虎寺的高僧无念大师和天师观的有极道长都到了,少爷不在,夫人是否见他们一见,后日就是祭祀大典了呢。」王氏道:「既如此,请他们进来吧。」红莲连忙到屏风后回避。稍顷进来一僧一道,仔细看去,那高僧慈眉善目,一派庄严法相;道士眉目清秀,一派仙风道骨之容,他二人是这附近最有名的高僧仙道,每年冯家的祭祀大典都要请他们过来主持。当下三人见了,王氏命人奉茶,那僧人和道士相互看了一眼,僧人便笑道:「阿弥佗佛,且不忙喝茶,施主,老衲问你,最近府中可来了什么生人吗?」王氏道:「生人?什么生人?最近并没有买进什么奴仆啊,哦!是了,前些日子夜白回来了,带了一个小哥儿,妖里妖调的,我一见就心生厌恶,细想想,若说生人,便只有他了,怎么?大师莫非有什么事要摊派到他头上吗?」那无念大师与有极道长又互看了一眼,仍由无念大师笑着道:「既如此,施主,可否着人悄悄儿领我们两个去见一见这位小哥儿呢?」说完又念了一声佛号。王氏极为奇怪,心道两位大师与白薯从未谋面,何以非要见他。但直觉告诉自己,这似乎是破坏冯夜白和白薯关系的好时机,因此笑道:「既然大师们这么说,红莲你就领着去一趟吧,记住,莫要声张。」红莲点头答应。来到白薯房外,无双已经将花猫撵出了院子,正坐在那里取笑他。红莲本想让和尚道士进去和白薯说句话,谁知他们两个只在门外看了一眼,就面上变色,对看一眼,又使眼色给红莲,三人悄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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