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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妾灭妻?她心头嗤了一声。可能么?父亲又不是傻子,母亲好歹是秦家嫡女,那样硬的后台摆在那儿,若是事情真闹大了,秦家怎么会坐视不理?她倒是可怜江氏,一个女人有野心并没什么,可怜的是江氏有野心,却没有能驾驭自己野心的手段。和妍歌一样,都是小心思一大堆真功夫半点没的人,能成什么气候?上一世,她那个妹妹是多么嫉妒憎恶着她,最后的下场又是什么呢?嫡就是嫡,庶就是庶,正室就是正室,妾就是妾,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扶过玢儿的手便提步朝松风园走去,妍笙的眸子蓦地滑过一丝精光‐‐对了!上一世也是这个时候,妍歌趁着夜黑风高在她闺房前的台阶上洒了油,想让自己脚滑摔倒,那时是玢儿走在前头替她滑了那一跤,若是今生……摔倒的人是她,是不是就能以抱病为由逃过应选?她心头一沉,暗暗打定了主意,晶亮的眼中泛起丝丝异样的光。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地绕过松风园的垂花门,厢房便近在眼前了。妍笙低下头仔细回忆着上一世玢儿滑跤的地方,不着痕迹地走到了玢儿的左侧,将她往右侧挤了挤。玢儿见她换了个位置,不禁好笑,两人平日里明着是主仆,私底下却更像姐妹,便调了个手提灯笼,半眯着眼睛觑她,&ldo;小姐,路宽敞着呢,您挤奴婢干什么?&rdo;陆妍笙侧过脸,嘴角有一丝莫名的笑容,晶亮亮的眼睛跃动着丝丝光芒,却没有回答。又朝前走了几步……约莫就是这个位置了,她心头登时紧张起来,竟巴望着妍歌洒下的油越多越好,让自己摔得越狠越好!她的绣履落上了青石台阶,忽地脚下一滑便狠狠摔了下去,膝盖骨也狠狠地硌在石阶上,发出了一阵沉闷闷的声响,直疼得她倒吸几口凉气,眼泪都冒了出来,心中则是万分地佩服起自己来……玢儿早被眼前一幕吓懵了,手上的灯笼也落到了地上,心道完了完了,这回怕是真要被夫人扒皮了呢……小姐啊小姐,走个路都不能消停,您这摔的哪儿是跟头,分明是奴婢的小命啊!?☆、踏雪窥画?果然如严烨所言,应选世家女入宫的诏书在第二日下来了。与此同时,沛国府的陆大姑娘滑了跤子伤了腿,这个消息也在这一日传进了死气沉沉的紫禁城。天将将撒开些阴霾,缠绵了多日的雪总算消停了会子,远处隐透出了一丝霞光。姚尉挨在宫墙边儿等人,掖着手,呵气顿足,白净的脸上有一种焦灼。远远的,从景仁宫的抱厦里头转出来两个一高一矮的人影儿,左边儿的那个身条儿挺括笔直,走起路来似乎带风,跟太阳底下那么一照,浑身能发光似的。桂嵘跟在严烨身旁,拿眼觑一番他的脸色,斟词酌句沉吟道,&ldo;师父,那陆家姑娘伤了腿,咱们还让她入宫么?&rdo;这番话问出口之后桂嵘就有些后悔了,照理说,入宫选秀的世家女,除了品貌端庄身无残疾外,身上也是不能有任何伤疤的。若是伤疤显眼点儿,连神武门那关都过不了,伤在隐蔽位置的呢?其实没什么差,进了尚宫局,再金贵的小姐也要被嬷嬷们扒个精光,瞧见了身上带疤,还是会把人拎出去。陆家那边儿传出的消息是伤得不轻,既然不轻,那留疤自不必说了。桂嵘有些懊恼,自己跟在督主身边儿也两年了,这种傻不拉几的问题一抛出去,丢面子事小,惹了师父不舒心事大。这么想着,桂嵘脸上悻悻的。严烨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深寂的眼淡淡地望着远处透过云缝的霞光,露出几分适意赞叹的神色,&ldo;落了这么久的雪,总算见到太阳了。&rdo;他拥有比女人更精致的脸皮,肤色却并不大好,有几分病态的苍白。其实人和人心都是一样的,在黑暗阴冷的地方呆久了,便会不自觉地渴望起阳光,尽管那些光亮透不进心窝,能在皮囊上流转几分也是好的。桂嵘闻言只是笑,顺着他的话说,&ldo;是啊,往些日子又是雪又是雨,唯独见不着太阳。今儿倒是难得,雪停了,太阳倒出来了。&rdo;两人无言地行了会子,桂嵘见他不回答自己的话,只道是师父不愿意理会这种傻问题,便也不再细想。远远望见姚尉正立在宫墙边儿上等着,心头不由一沉。姚千户上前几步,朝严烨揖手,恭敬地换了一声督主。严烨只淡淡嗯了一声,&ldo;交代你的事办妥了么?&rdo;&ldo;妥了。&rdo;姚尉埋着头甚是恭敬地回答,&ldo;昨儿个夜里便解决了,再想寻见那姓孙的太医,恐怕得去城郊的乱葬岗好好找一番。&rdo;听了这番话,他脸上流露出一种淡淡的悲悯情怀,嗟道,&ldo;真是可惜了。&rdo;说着又想起了什么,缓声道,&ldo;不过得记住一句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rdo;桂嵘和姚尉相视一眼,姚尉低低应了个是,又说,&ldo;孙建安成婚不久,还未有子嗣。&rdo;听了这个回答,严烨哦了一声,修长漂亮的左手上缠着一长串念珠,有一百零八颗,全是上好的乌沉木珠子,他随意地拨弄着一粒粒圆润的佛珠,眼睛又睨向桂嵘,沉沉道,&ldo;方才你问我陆家姑娘还进不进宫?莫说是伤了腿,就算是毁了容,她也得乖乖入这紫禁城。&rdo;他的身量颀长挺拔,看人的时候往往都是俯视,眼帘微微下阖,浓密的眼睫也微微垂着,带有一种天生的倨傲。此时那张起菱的唇微微弯翘,他眼波明灭,倒有一种奇异的亮光。早不滑跤晚不滑跤,偏生昨晚伤了腿,这样的用意难道不够明显么。陆府那个娇娇想法设法地捣腾,一门心思地不想入宫,他如何能衬她的意?那丫头是整个大梁唯一一个有他把柄的人,就是在他心口上悬挂的一柄尖刀,不能除去就只能牢牢锢在掌心。心头这么一番思量,他又抬眼看天色,太阳遥遥地升了起来,孤零零地挂在山头上,已经是禺中,估摸着快到巳正了。敦贤皇后一贯是依仗严烨的,所以请这道手谕并没花他多大力气。沛国公有功于社稷,如今府上嫡亲的姑娘受了&ldo;重伤&rdo;,皇后不能出宫,着他代为探视也合情合理。他迈开步子便朝前走,流云披风扬起一角,自成一派倜傥风度。望着那个背影,桂嵘却有几分目瞪口呆。&ldo;……&rdo;桂嵘咽了口口水,歪过头去看姚尉,&ldo;方才风大我耳朵背,师父他说什么来着我也没听清,千户大人听清了么?&rdo;&ldo;听清了。&rdo;姚尉木讷地点头,重复了一遍方才严烨的话,&ldo;督主说,莫说是陆大姑娘伤了腿,就是毁了容,也得叫她乖乖进宫。&rdo;桂嵘半天憋出个颇无奈的神态,复又加紧了步子朝那人追过去,姚尉在后头喊他,&ldo;小桂子,你去哪儿啊?&rdo;他边跑边回头,&ldo;师父请了皇后娘娘的手谕,要去沛国府探视陆姑娘的病情。&rdo;昨个夜里沛国府上下闹了个人仰马翻,妍笙滑了跤子,秦夫人将将卸完珠花头饰换上里衣,听了这个消息连忙往松风园赶。连带着陆元庆和江氏也从被窝里爬了起来,最后到的陆彦习眼睛尖,一下便瞧见了石阶上的一滩油迹,众人方才大悟‐‐大姑娘不是自个儿不当心,而是被人给害了。偌大的沛国府,能对大姑娘动歪心思的人就那么两个,秦夫人便哭哭啼啼,夹枪带棒地指责江氏母女。好在陆元庆心疼自己的闺女,当即便应允了秦氏的请求,将翠梨园的一众丫鬟婆子全都传来拷问了一番。顾嬷嬷下手又很又辣,寿儿经不住她一道道的大耳刮子,咬出了曾经瞧见墨儿鬼鬼祟祟地端着菜油往松风园走,于是乎,真相大白。墨儿,是陆二姑娘陆妍歌的贴身丫鬟。妍笙才将喝完大夫开的药,将将在牙床上躺下身子,外头便隐隐传来了一阵鬼哭狼嚎,杀猪似的凄厉又悲怆。她颇无言地扶额,同玢儿两个相视无言。翠梨园同松风园距得近,她晓得,这是她的妍歌妹妹又闹腾开了,仍旧是昨个晚上那一套,不仅说辞不变,连带着每句话的口吻都一模一样‐‐&ldo;下雪天路本就滑,分明是她自己不当心,却硬要冤枉我害她!什么菜油的我一概不知!墨儿这蹄子受了指使诬陷我,父亲您怎么这样偏心!她是您女儿,我也是啊!平日里受尽长姐的窝囊气也便算了,这回竟还变本加厉了!父亲,父亲您怎么不相信女儿呢!&rdo;然后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妍笙皱眉,不晓得妍歌又把什么值钱东西摔了个稀巴烂,又听见她哭喊道,&ldo;活着也是受气!我还不如死了呢!一了百了,省得碍嫡母和长姐的眼!女儿只有下辈子再孝敬父亲了……&rdo;不行,她不能再听下去了,如果再这么听妍歌闹下去,她担心自己会冲过去替她将上吊绳系好结,然后请她把脖子往里头伸‐‐就不嫌累么?折腾个什么劲儿?既然活得那么辛苦那就赶紧死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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