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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ldo;怎么不是好事?&rdo;小凤说:&ldo;爷爷说,懂得越多,烦恼越多。&rdo;他怔了一下,方才点了点头:&ldo;老人家这话说得很对。&rdo;两人就这样说着闲话,最后小凤又煮了面条来,他依旧吃得很香甜,对小凤说:&ldo;过几日等有空了,我再来。&rdo;从这日之后,他却再也没来过。到了年底腊月结帐的时候,小凤记着这位封先生还存着钱在柜上,到了第二年端午节再算帐,这九块多钱依旧存在柜上,只不见他来。乌池的夏季最为漫长,等雨季一来,每日都霪雨缠绵,方是入了秋。这日又是大雨如注,街上行人断绝,连车都看不见一辆,小凤独自在店中,正给炉子换煤,忽然有客人进来,她抬头一看,认了半晌才认出来,不禁十分欢喜:&ldo;封先生!&rdo;不过一年不见,他两鬓的白发似乎多了许多,也似乎瘦多了,向她慢慢点了点头,倒还笑了一笑,依旧拣了靠窗的桌子坐下,小凤给他沏上茶,问:&ldo;先生还是吃面吗?&rdo;他摇了摇头,问:&ldo;你这里有酒么?&rdo;小凤说:&ldo;没有,先生若是想喝酒,我去隔壁陈生记买一壶,他们家倒是小槽坊的高梁酒。&rdo;他拿了十块钱给她打酒,她不肯收:&ldo;先生还有钱存在我这里呢。&rdo;解下围裙,揩了揩手,打着伞去隔壁酒坊,果然买了一壶酒回来。他接过酒去,闻了一闻,说:&ldo;这个倒真是高梁酒。&rdo;问:&ldo;有大碗没有?找两只来。&rdo;小凤去找了两只大碗来,他慢慢斟着酒,她就去厨房里炸了一点花生米,又把自家泡的咸菜盛了一碟子来,摆上桌子,说:&ldo;今天下这样大的雨,早上没有去买菜,先生将就着下酒吧。&rdo;他指了指凳子,说:&ldo;你也坐。&rdo;小凤不肯,他说:&ldo;我一个人喝闷酒没有意思,你坐下来,陪我说说话。&rdo;她只好答应着坐下来,他问:&ldo;你会喝酒么?&rdo;小凤摇头,他就将两只碗都摆在了自己面前,端起来先呷了一口,又叹了口气。小凤见他落落寡欢,不知该从何劝起,他却慢慢的又喝了一大口酒,拿起筷子,却又在半空中停住,问:&ldo;小凤,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特别的后悔?&rdo;小凤想了想,说:&ldo;爷爷走了之后,我很后悔,有时候我不听他老人家的话,没有好好对待他。&rdo;他点了点头,说道:&ldo;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rdo;小凤说道:&ldo;先生也有孩子吧,一定也很孝顺听话。&rdo;他默然无语,过了片刻,忽然流下眼泪,小凤一时慌了手脚,惊惶失措,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过了好久,他才说:&ldo;从他懂事开始,犯了错总不轻饶,不是打就是骂。他跟我也不亲近,我一直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考上了外国的一间学校,我不让他去,那是他生平第一次顶撞我,把我给气着了。打得那样狠,他也不吭声,最后只问我:&lso;父亲,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rso;一直到最后,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到底喜欢什么……愿意做什么……我竟然都不知道……&rdo;他含着眼泪看着大雨中的永江,端起酒碗来,忽然一口气就将酒喝干了,拿过酒壶来,又斟上一碗:&ldo;我这一辈子,除了另一个人,就只对不起他……连他出生的时候,我都不在家里,一直到他快半岁了,我才回去,他从小就没看过我的好脸色,有时候明明不是他的错,我也算在他头上,拿他出气。他其实一直很听话,哪怕他自己心里不乐意,还是很听话,按我的意思去参军。是我害了他,是我对不起他。&rdo;他慢慢的将碗中的酒喝得干了:&ldo;他在我面前,笑的时候很少,这二十几年,我都没见他笑过几回……&rdo;小凤说:&ldo;已经过去的事情,您就别想了,凡事都要往前看的啊。&rdo;他凄然摇一摇头,又喝了一碗酒。小凤见他喝得这样急,怕他喝醉,一直劝他吃菜,他喃喃说道:&ldo;我每次看到他,我就想起我们的孩子,我心里难受。我真的难受,我对他不好,是因为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咱们的那个孩子,所以我总不待见他,我心里其实是恨他,我更恨我自己……我这样对不起你……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谁也不敢在我面前提你……我就像是真忘了你……但我知道,我总痴心妄想你还活着,哪怕你活着恨我也好。你恨我也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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