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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的眼睛中散发着讽刺的笑意:&ldo;怎么?小少爷不屑于在下的&lso;粗茶淡饭&rso;?那您别吃了,还给我。&rdo;朱利亚诺不由自主地抓紧包布。&ldo;噢?又不愿意了?舍不得吗?你也知道食物来之不易?还是说你的本事就只有对我大吼大叫?&rdo;朱利亚诺脸上发烫,心里说不出的别扭。按理说刺客救了他,是他的恩人,他应该以礼相待,何况没有刺客,他什么也做不到,可他就是忍不住将心中的恶意全部倾泻而出。他抓起面包,咬了一小口。面包硬得能硌掉他的牙,却出乎意料的美味。饥饿是最好的调味料。他再也顾不得什么用餐的礼节或贵族的矜持,抓起面包狼吞虎咽。刺客从他神奇的柜子里又拿出一瓶酒,递给朱利亚诺。年轻人饿得饥不择食,就连劣质酒入了口都变得像十年陈酿般可口。刺客环顾四周,找到被踢翻在地的椅子。朱利亚诺原以为他会生气,但刺客只是把椅子扶起来,掸去上面的灰尘,然后坐下。等朱利亚诺酒足饭饱,刺客方才缓缓开口:&ldo;你要我帮忙,那就坦诚一点,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rdo;朱利亚诺抱着半空的酒瓶,整理了一下思绪。内心的某个角落有个小小的声音告诉他:你可以信任这个刺客。如果他要背叛你,他早就这么做了。或许他毫无顾忌地对刺客发火,正是因为他潜意识中已经信任了刺客吧。他受过良好而严格的教育,能控制自己的脾气,只有在最亲密的人面前才会暴露出性格的弱点。朱利亚诺将昨天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费尔南多表哥的到来,他们一家的欢迎,午夜的突变,狼狈的逃亡……他穿过井下密道,进入一条臭气熏天的排水渠。排水渠的尽头是流经城市的德兰河。他势单力孤,亟需援助,最好的途径就是寻找一位可靠的朋友。他的朋友可不少,可都住在上城区。然而当朱利亚诺爬上河堤,所有通往上城区的道路都被封锁了,他一现身,卫兵二话不说拔刀便砍。他旋即转身逃向相反的方向:下城区。接下来的事,刺客都知道了。朱利亚诺说得很慢,试着将每一个细节都还原出来,甚至包括那些不那么必要的,比如接风宴会上的每一道菜,与费尔南多一同游览的每一处景点。但刺客没有打断他,也没有表示不耐烦,而是耐心地听完所有讲述。他仿佛天生拥有擅长倾听的本领,又或者这是他职业的习惯。等朱利亚诺讲完一切,再无可讲的时候,刺客起身,从他的神奇柜子里拿出炼金术士的店铺&ldo;你笑什么?&rdo;刺客放开了他的头发。&ldo;你的剑术怎么样?&rdo;朱利亚诺不明白刺客的问题之间有什么联系。&ldo;剑术是每个贵族子弟的必修课,我当然……呃……&rdo;他想说&ldo;我当然不差&rdo;,但面前的刺客能以一己之力瞬间击杀数个敌人,他哪敢在剑术大师面前不自量力。于是他急忙改口:&ldo;当然没有你那么精湛。&rdo;&ldo;缄默者是武器。&rdo;刺客忽然没头没尾地说。&ldo;什么意思?&rdo;&ldo;约德城邦从不把缄默者看作是人,而是当作武器。城邦的每一条街道都是贩售武器的商铺。如果一个人用刀杀人,人们并不会怪罪刀。但是折断一把刀又不犯法。等城卫队的搜索范围扩大到下城区,他们就会无差别攻击每一个戴面具的人。缄默者个个武艺高强,只要过上几招就知道此人是个货真价实的刺客。然后双方会收起剑,礼貌地互打招呼,装作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各走各的路。但你不行。&rdo;以朱利亚诺的剑术,绝对无法对抗一整队守卫,恐怕交手的第一回合就会被乱刀砍死。&ldo;所以你要我乔装打扮?&rdo;朱利亚诺摸摸自己的头发。&ldo;对。先找个地方染了你的头发。&rdo;&ldo;现在?&rdo;&ldo;等到晚上。&rdo;说完,刺客起身离去。朱利亚诺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也不想知道。刺客总是这么来无影去无踪。只要不出卖自己,他想去哪儿都无所谓。年轻人爬上床,一只手捂着伤口,另一只手枕在脑袋下面,瞪着发霉的天花板。他待在这座逼仄的小屋里,不知道外面的一切情况。昨天被刺客杀死的那伙追兵,想必已经被发现了吧。他们知道他逃向何处,他们很快就会来搜查下城区。昨夜逃亡时,许多人都见过他的脸,其中肯定有人记忆犹新,会把消息卖给总督,换取丰厚的奖赏。这间小屋马上就会暴露。他必须换一个更安全的藏身之处!可是哪儿才是&ldo;安全&rdo;的地方呢?总督令下,整座城市都会与他为敌。辨清自己无辜之前,他就会首先丧命。除非离开梵内萨……但他能去哪儿呢?他没有别的亲朋好友可以依靠了。就算有,他怎知道他们不是费尔南多&iddot;因方松的同谋,或者是和表兄一样的叛徒,正等着他羊入虎口?比起那些分不清真心假意的亲戚,他倒是更愿意相信这个素不相识的缄默者。刺客若要出卖他,早就去城卫队通风报信了,哪会帮助他。但他心里又有些信不过刺客。父亲曾说过,与人交往要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可他连刺客的面都没见过,更不知道他的名字。这样的人,当真可信吗?黄昏时分,刺客回来了。他再度更换了面具和衣着,带回晚餐和一件连帽的黑色斗篷。朱利亚诺草草享用过简陋的晚餐,刺客命令他穿上斗篷。&ldo;不要让别人看见你的脸。&rdo;刺客说,粗鲁地拉起斗篷风帽,兜住朱利亚诺的头。&ldo;我什么都看不见了!&rdo;朱利亚诺抱怨。就算是为了遮挡面孔,也不可能拉得这么低!他撩起风帽,将其调整到合适的位置,保证自己至少能看清脚下的路。刺客对他的举动没发表什么意见。朱利亚诺不知他是否同意自己这么做,于是稍微撩起风帽边缘,望向刺客。然后他吓得把风帽整个儿拉下来挡住眼睛。刺客摘下了面具。他的相貌远比朱利亚诺想象得要年轻和……英俊。朱利亚诺原以为他身手这样好,定是位饱经风霜的老练剑客,满脸不修边幅的胡茬,或许脸上还有几道狰狞刀疤。但刺客非常年轻,或许比朱利亚诺大不了几岁,白金色的长发随意扎成一束,配上他华丽的衣饰(虽然八成不是他自己的),说是个纨绔子弟也不为过。这样一个人应该出现在衣香鬓影的舞会上,朱利亚诺难以想象他竟会戴着面具行走在暗夜中,双手沾满猎物的鲜血。他偷偷将风帽向上拽了拽,从布料边缘偷偷打量刺客。每当刺客发现他偷窥的目光,他便立刻低下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干。&ldo;你……为什么不继续戴着面具?&rdo;&ldo;对于我们将去的地方来说,那样很可疑。&rdo;刺客说。&ldo;我们要去哪儿?&rdo;&ldo;跟我来。&rdo;刺客一马当先,朱利亚诺紧随其后。出门后,刺客将面具挂在门口的一根突出的钉子上。朱利亚诺不解地望着他。刺客耸耸肩:&ldo;意思是&lso;暂不使用,如有需要,尽管取走&rso;。&rdo;&ldo;其他的缄默者会到这儿来?&rdo;&ldo;这是一种准备,和礼貌。&rdo;刺客说。朱利亚诺一头雾水。不过刺客并不打算同他详细解释。他们再次进入杂乱肮脏却又乱中有序的窝棚之中。这回,他们路上没遇到什么人,然而朱利亚诺总觉得有许许多多的眼睛在暗中窥伺他,即使他身披黑斗篷,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在那些机警的目光之下也无所遁形。朱利亚诺忍不住快走几步,紧紧跟住刺客,甚至胆怯地拽着刺客的衣角,像个生怕自己走失在陌生之地的孩童。他们离开窝棚,走上下城区的一条街道。它布满泥泞,污臭不堪,与上城区整洁优美的大街有云泥之别,但好歹能供两辆马车并排行进,这在下城区已经算得上&ldo;富丽堂皇&rdo;了。街上开着几家破落的商铺,个个大门紧闭,还上了好几把锁,窗户中一片漆黑。然而其中却有一家店仍点着灯火,敞开大门,欢迎来客。门上挂着牌匾,写着&ldo;芳香汤剂&rdo;,旁边画着一个小瓶子,里面盛有粉色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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