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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长安城郊,兴善寺。
&esp;&esp;一年轻的小僧人同一老僧坐在屋檐下的蒲团之上。老僧危然端坐,双手合十,手间挂着一串小叶紫檀佛珠。而年轻的僧人,僧袍宽大,惆怅地仰首,盯着漫天乱舞的飘雪。寒风凛冽,这不合身的僧袍根本无法御寒。比起他的狼狈,老僧虽然穿着单薄,却从容自若。
&esp;&esp;自从被困兴善寺之后,除了晏云羲手下带来的零星消息,李攸再也无法窥探外界情形。也不知战事如何了……
&esp;&esp;“大师,胜造七级浮屠的善业你不要,鸠摩罗什大师的舍利你也不要,你究竟要什么……”李攸愁云惨淡地道。他双手拢住自己膝盖,赤足躲入宽大的衣摆之下,遮住满脚的冻疮。
&esp;&esp;“……若为人轻贱,是人先世罪业,应堕恶道……”老僧低沉的诵经声若有若无地传来,粗砺的手指缓慢盘过佛珠。
&esp;&esp;“大师,你帮我离开此处吧……你若是担心周襄报复,可以跟我去荆州。荆州的寺庙不比长安差,我会让你当上主持。如果将来改朝换代,你就是未来的国师。”说到激动处,李攸跪在老僧跟前,宽大的僧袍垂落肩头,露出一片细腻的白。李攸攥起衣领,向上一提。手指上长的冻疮因为这举动而破裂,鲜血滑过肿胀的指头,在素净的僧袍上落下点点红意。
&esp;&esp;老僧身形未动,唇边依旧是念念有词。
&esp;&esp;“请大师放心。若是他日大师圆寂,攸愿意给大师镀金身,享千秋万世的香火。”许是怕老僧不信,他指天继续道,“只要大师助我离开兴善寺。攸绝不食言。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esp;&esp;即便李攸说得口干舌燥,老僧依旧置若罔闻。
&esp;&esp;绝望……犹如一只无形之手扼住了李攸的脖颈。他快要被寺庙之中无边无涯的寂静给勒得喘不过气了。
&esp;&esp;不是没想过逃走。兴善寺乃皇家寺院,有重兵把守,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周襄的眼皮下。这些日子,他在可走动的狭窄之地内,反复探查。在一遍一遍地揣摩偏殿内历经沧桑而变得色泽寡淡的壁画之后,他隐隐觉得这寺庙之中有一条密道通向城外。若猜测属实,这老僧是最有可能知晓内情之人。可他苦求了十几日,都未得到老僧的松口。
&esp;&esp;他借兵给晏云羲,可谓是孤注一掷。晏云羲答应带他出城,可他却等不及了。一旦周襄得知荆州背叛了他,他彻底会成为一颗弃子。与周襄同床共枕五年,他很清楚周襄会如何对付无用之人。他不但会死,而且死得会凄惨。也许会被车裂,也许会被削成人彘……一想到此处,他不寒而栗。
&esp;&esp;晏云羲还会来救他么……尤其是掌控了他的军队之后,应该希望他永远不会回去,最好是借周襄之手杀了他。这样晏云羲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取走他的势力吧。
&esp;&esp;他垂下首,心如死灰。皲裂的双手紧紧捏起僧袍,鲜血洇湿了灰黄的衣摆。
&esp;&esp;“难道佛祖也会站队吗?”他悲哀地道。
&esp;&esp;老僧念完最后一个字,长叹一口气。
&esp;&esp;“不听话的佛祖早已被杀光了。”老僧声色沉沉,似寂夜中的风声。
&esp;&esp;李攸微愣。佛在传入中原之时,不是如今的这般样貌,也试图颠覆过以前的政权。是了,如今留下的人,只会听从真正的当权者。
&esp;&esp;“大师忘记了心中的善念吗?如果上位者行不义之事,佛祖也不会宽恕他的!”李攸大喊。
&esp;&esp;“阿弥陀佛……”老僧轻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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