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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8节（第1页）

&esp;&esp;想起那晚林间，重黎满是怜悯的眼神和那些规劝她回头的话，她就一股子无名火起。

&esp;&esp;陵光上神不在了，他的心也跟着死了。

&esp;&esp;什么仇怨，都随着陵光的死消散了，她只在那双眼里看到无边的懊悔，如洪潮，将她这些年小心翼翼构筑的温柔冲得四分五裂。

&esp;&esp;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相伴居然比不过一个他恨了五千年的人。

&esp;&esp;“罢了，横竖他如今也不过是个心死之人，每日做些冠冕堂皇的善事，以为那就是弥补了，再过些年，该忘的都会忘，该放下的还不是得放下，届时他自会明白我是为他好的。”

&esp;&esp;她这辈子即便寄人篱下，与妖邪为伍，即便脏了双手，跌进泥潭里，至少重黎，会是她的。

&esp;&esp;至于陵光……

&esp;&esp;即便她还有命活下来，也不过是再死一次的差别。

&esp;&esp;合上眼，零星的画面跌入脑海，她有时会分不清自己和余念归的意识，曾经放出的那缕神识，如今收回来却还带了些别的东西。

&esp;&esp;梦与现实交错，像是跌入了她自己编织的虚梦千年。

&esp;&esp;她有些烦躁地摇了摇头，不愿再细想：“接下来便是关键的时候，有些事我需弄明白，无尽的去处你可有头绪？”

&esp;&esp;执明思索须臾：“听闻混沌和穷奇那边暂且没出什么乱子，只有饕餮那边突然没了音讯，无尽临走前曾提过与饕餮的一段交情，二者之间或许有所关连，你不如去鹿城打听打听。”

&esp;&esp;“好，我这便去。”还未转过身，她便望见不远处的宫殿门前站着一道雪青色的人影，身形瘦削，高挑纤细，肩上披着件裘衣，正朝着这边张望。

&esp;&esp;风雪甚大，但依稀还能认出是敖洵。

&esp;&esp;这是余鸢故人终殊途

&esp;&esp;八隅崖上细花如雪，浅金的灵泽于树下徐徐荡开，浑厚温润，点点碎星光流转于肩头，树下的人阖目凝神，灵气随风而去，飘然入世，遁入无形。

&esp;&esp;许久，陵光额上沁出一层细汗，睁开眼，神色凝重地观望这滚滚云海。

&esp;&esp;她试图施术探明北海孤岐山深处的状况，但重重风雪之后，还有一层怎么都无法勘破的障壁，将她的术法挡了回来，峭壁深谷间，没有看到任何阆苑楼阁。

&esp;&esp;她知道东华与执明诞世之初，的确在孤岐山深谷中建有一座玄冥宫，四灵聚于昆仑后，孤岐山随之封闭，千万年来，沉寂于北地千尺霜寒下，再无人见过其真容。

&esp;&esp;东华并不算个恋旧的人，同他们在一处时，也不常提及孤岐山，更不必说执明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性子，封天阵启动之前，愣是没让任何人瞧出端倪来，若非如此，庚辛也不至于……

&esp;&esp;想起那些往事就觉着糟心得很，她叹了口气，起身。

&esp;&esp;陆君陈同她说过，他是从一口寒潭中逃出来的，孤岐山深谷中潭水诸多，结冰的不结冰的大大小小算下来少说有上百潭，就这么一个个找过去，无异于大海捞针。

&esp;&esp;“上神，您这次回来，好像同从前不太一样了。”玄霜树神从皴裂粗糙的树皮下长口，虽不能视，却能清楚地觉察到她周身灵泽，似乎温柔了不少，沾了许多从前没有的喜怒哀乐，仿佛从高寒的云端走了下来，剥去了厚重的铠甲，倒有几分凡间女儿家的愁思了。

&esp;&esp;陵光微诧，哑然须臾，嗤笑了声：“许是种出了情根后，心境也不一样了吧，多年不见，你可还好？”

&esp;&esp;“小神守着这昆仑山，守着云渺宫，都习惯了，没什么不好。”树神笑了笑，“上神能被救回来，小神便是死，也无憾了。”

&esp;&esp;陵光心生无奈：“昆仑封山这么多年，辛苦你庇护一方生灵了，让我还有个能回的地方。”

&esp;&esp;树神道句惶恐，伸出枝条，就地给她编了个藤椅，好歇歇脚。

&esp;&esp;“如今玄武叛变，无尽破除封印，凶兽入世，人间妖祸接连，往后的路，只怕难行……”她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esp;&esp;东华肉身已毁，如今只是个凡人，即便想如她这般救治，也无从下手，当年的四灵，就只剩她一人了，若无尽发难，说实话她并没有多少把握。

&esp;&esp;“上神不必如此忧虑，人间有句话说得好，船到桥头自然直，您身边还有值得信赖的人，无需总是一人扛下这重任。”树神劝慰道。

&esp;&esp;听罢，陵光心口一咯噔，旋即也笑了。

&esp;&esp;是啊，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esp;&esp;她仰起头，看向树神，郑重道：“玄霜，我成亲了。”

&esp;&esp;片刻的怔忡，而后便是一阵爽朗的笑声，似是困惑之后又恍然大悟的透彻，能将一切都看得明白。

&esp;&esp;“恭喜上神，多年牵绊终圆满，从今往后，漫漫长路有人相伴，小神……不胜欣慰。”

&esp;&esp;无需她多言，仿佛已然料定她所嫁何人，也不似司幽阿鸾他们，措手不及。

&esp;&esp;只是衷心地为她感到高兴。

&esp;&esp;它自父神开天，便生长在这八隅崖上，看着他们四位上神入主昆仑，看着他们征战的岁岁年年，辛酸苦辣，悲喜愁欢，看着这昆仑从荣盛到衰败，直至封山。

&esp;&esp;它见过了太多冷暖，荣枯荣灭，百废待兴，却从未对这世间麻木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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