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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又不得不听。
&esp;&esp;是为了郑重还是因为紧张,或者他最不愿意的划分界限,她又用了习惯了很久的、含羞带怯的称呼,她叫她段公公。
&esp;&esp;“永宁九年冬”
&esp;&esp;如果你还记得的话。
&esp;&esp;这只是一个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的下午,但是在从窗棂投射进来的阳光的照映下,段荣春莫名觉得双杏继续开口讲下去,她所说的话将会改变他接下来所有的轨迹。
&esp;&esp;“我想着,马蹄声那么响可是我坐在内院的窗边,听到的马蹄声怎么能那么响?不是的。我以为回来的人不是父亲。”
&esp;&esp;不是归人,甚至不是过客。九年前的她还不知缘由,就躲在了别人背后,猝不及防一头撞进命运怀里,从此再也不得挣脱之法。
&esp;&esp;“我头发散了,没人管,嬷嬷给我扣上盘扣,有的反了、有的错了,我说了,可还是没人管。我从来都没有那么狼狈过,想哭,也不敢哭”
&esp;&esp;然后呢?段荣春没说话,他没催促,知道她喘一口气就会继续说下去。人就是这样,说出来总比不说好。
&esp;&esp;双杏一开始尽量没有掺进太多主观的描述,似乎也没有在说关于自己的事情,而是在讲述一个平平淡淡的故事。
&esp;&esp;那个故事里,有大雪和烈火,也有尸山血海,还有不明不白的疑惑。它们汇聚在一起,变成了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故事。
&esp;&esp;故事,只是故事
&esp;&esp;可讲着讲着,讲故事的人又进入到了故事中。声音大起来了,这是好事情,可是嗓音也低下去了。哽哽咽咽,很多年都没再掉下来的泪水被杏眼含了一泡,迟疑着,还是没流下来。
&esp;&esp;段荣春纵使多么想知道、想明白,但是这些想也没有眼前人的眼泪重要。他有点手足无措,伸出手想要给她抹一抹泪水。
&esp;&esp;怕自己的手粗粝弄|疼了她,也怕她再哭下去,哭得他五脏六腑纠结痛苦。他眼睁睁看着那眼角流出的水儿成了固体,一下一下砸在他的心上。
&esp;&esp;没人,再也没人让他这么伤心,也没有人把她真真正正当作一个平等的人来看。踏进宫门,就都是奴才。只有主子的眼泪才算得上是眼泪,是珍珠金豆,底下人的汗水泪水血水一样,——不值钱。
&esp;&esp;是成堆的鱼目,也是肮脏的怯懦。
&esp;&esp;双杏没有避开他,温顺地等着他的手蹭过来,直到被他的手冰了一下脸颊,吸了一口气,也算勉勉强强止住了哭。
&esp;&esp;“平时我最熟悉的院子,一下子就陌生了起来。他们一股脑涌进来,又一股脑退出去。却不知道把别人的日子完完全全改变我跪在下人堆儿里,离母亲好远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她再也没有看我一眼!”
&esp;&esp;再讲下去、苦的地方可以浅浅掠过,再怎么重复,都是在平添悲痛。只要走过了这一程,以后都是丰盈满溢的甜。再讲下去。
&esp;&esp;再讲下去,故事里还有一双手。
&esp;&esp;段荣春就听着双杏一直在说,似乎他们相处了这么久,也没有见过她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
&esp;&esp;歇也不歇,有的地方好像只要停下来就没有了勇气;气也不喘,直等到自己实在没有气能咽下去、吐出来,才勉勉强强断掉这个句子。
&esp;&esp;可是到了现在,怎么也还没有那个影子的戏码。
&esp;&esp;双杏沉浸在几千个日日夜夜前的那个噩梦,一半的她长大了,一半的她停留在那里,不舍昼夜地盼望着自己回来。
&esp;&esp;她说着、说着那双手拉着自己走过了很多路。包括她觉得自己永远也走不出去的余府。
&esp;&esp;那双手给了她生,也给了她渺茫可贵的希望。
&esp;&esp;那双手又变成了月亮,是她在内务府每天仰望着的,月光下,她抬起自己的手,照射手上的伤痕发出盈盈光亮。
&esp;&esp;重合起来了,这是最简单的原因,却也是天底下最复杂的故事。
&esp;&esp;“我就想,怎么也要做些什么才是。给自己做些什么、也给那个人做些什么才好。”
&esp;&esp;默然。
&esp;&esp;“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只和常有德说过话。我总感觉他会敷衍我,但是这一点儿也不能够怪他。任是谁来看,也会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连带着她手中拙劣的东西是蠢的、傻的”
&esp;&esp;故事接近尾声。那个曾经让段荣春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影子竟然越来越和自己趋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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