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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柳亚东跟在后头,是最先看透那车不寻常的行迹的,笔直得饶有目的。冲过去掰倒涂文不是件容易事儿,他不明所以又警惕性极高,被柳亚东勾着喉咙,难免一阵挣扎。柳亚东造次地扫腿,涂文单膝跪倒。他又猛地扑他,抱着他打滚。
&esp;&esp;空了约两秒,赫然一辆黑桑迎面击上大摩。黑桑无停顿,持续加速冲进辅路右转。
&esp;&esp;大摩悬空又坠地,壳子汽油迸溅一地。涂文手撑地,愣了一刻,才猛地暴喝:“我操他妈的!”
&esp;&esp;
&esp;&esp;这会儿想要邵锦泉这票人狗命的,只可能是付文强。
&esp;&esp;金鼎三楼南头,一个雅间。两组红木书柜,一只博古架,几幅山水,一台电脑,一套茗具,邵锦泉的办公间。拐头的软呢子沙发放下来就是个简易床,赶不及回家歇觉,邵锦泉就跟这儿凑活一宿。牙刷毛巾抽屉里都齐,隔间里还备着两套熨好的西装,几双软皮旧鞋,一支枪具。这屋子轻易不让进,是邵锦泉极私密、极舒适的息壤。
&esp;&esp;涂文梆当踢门进去的时候,侯爱森正陪邵锦泉“做”税。金鼎利润来路不正,黑钱黑算,得台面下清洗一番,微机录入留把柄,自打开业大吉,一直这么手工录入。邵锦泉边检阅,边拭着枚成化斗彩梵文杯,涂文的旋风动静险把这等宝贝惊掉。侯爱森推了下眼镜,掷过去一根纸镇:“吵死了。”
&esp;&esp;涂文躲掉迎面一击,伸手接住,歪刺进沙发里说:“泉哥,刚有人要做掉我。”
&esp;&esp;侯爱森“哧”地一声,搁笔抬头:“谁这么大善人,为民除害?”
&esp;&esp;“我去你妈的吧,老子死了,鬼晚上爬起来给你挠痒!”
&esp;&esp;“我十块钱去大市场买个竹扒犁,还没你一嘴废话。”
&esp;&esp;涂文一甩手,纸镇又飞回去:“滚远去!”
&esp;&esp;邵锦泉启开背后的玻璃展柜,一吹粉尘,把锃亮的瓷杯搁进去。玻璃上印一张他如常神色的脸。邵锦泉坐回靠背椅,捻出根烟来磕了磕顶端,他问:“开黑枪了?”
&esp;&esp;“那我这会儿在奈何桥喝汤呢!”涂文两腿翘上面前的茶几,他一抚胸口,朝邵锦泉招招手,示意分自己一根嗒嗒味儿,定定神,“开车撞我大摩,跟老子我玩儿港片来了,我那川崎他妈刚保养的!又废一遍。”
&esp;&esp;侯爱森挑眉,问:“我看你一根毛也没伤啊?”
&esp;&esp;“你多想让我死?”涂文眯眼,“小柳脑子多快啊,一脚撂倒我给我救了,要不我这会儿不喝汤,也得搁医院包头上夹板,他妈那速度就是奔着弄死我去的。”
&esp;&esp;“行。”侯爱森点头:“算你没白培养。”
&esp;&esp;“我养什么了?是我的主意么?”涂文笑得蛮讥诮,“培养人好好一小男孩儿做坏蛋,教他杀人越货?我跟你说,我们干的这事儿,损的都他妈是阴德。”
&esp;&esp;侯爱森两肩微微一耸,不响。
&esp;&esp;涂文挑眉毛:“哎,那你那头咧?小兰跟阿迪学管账务,怎么情况?”
&esp;&esp;“好心细,脑子清楚,一笔笔都算的妥当很。”侯爱森笑,“阿迪开头嫌碍他事,后头不讲话了,人就是比他心思深。五金厂胡文达昨天又包两桌麻将,要了吃席,搞老酒带咪着,醉成副死狗样子,摸二万当二饼出。他赖我们抽头一个月了吧?阿迪过去要,他又在那儿不三不四不讲钱的事,一会要慧慧来一会要小玉来,他有钱买得起钟,又骂阿迪是配了钥匙求着当锁,就欠鸡巴往屁门捅。”
&esp;&esp;涂文舔嘴巴,阴恻恻地忿道:“哪天我就他妈一枪崩了他的狗逼养的。”
&esp;&esp;“胡文达就是人犯贱,臭一张茅厕嘴,酒醒我看比鸡都怂。”侯爱森乐,“他要拽阿迪辫子,拉着他几只狗友要翻脸给难看,我带瓶瓶几个去的时候,那小孩儿打人一点不含糊,我讲没小柳狠,也不叫一般人了。武校的童子功,没黑没白吃苦练出来的,能柔到哪块去?”
&esp;&esp;“扮猪吃老虎啊他?”涂文笑。
&esp;&esp;侯爱森还乐:“我看人家是什么也不想吃,就图个搞饱,穿暖。”
&esp;&esp;“大高个老跟丽茹姐去养黑子啊?我都他妈几天见不着。”
&esp;&esp;“你想他?丽茹姐自己讲她许可证没续办,怕马支队年根冲业绩,过去突然查她,要扣小胡在春水堂看场子。”侯爱森一声鼻息,乐得别有深意:“她原来疼小森他们几个,我讲是在养儿子,小胡一比我才晓得什么叫亲儿子,那鞋,那手表,我看都一码新的。真的,这事情讲眼缘,我看他顺丽茹姐气儿合丽茹姐的生辰八字,丽茹姐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
&esp;&esp;“耶~”涂文耸眉咂嘴,俨然醒悟,“别回头儿子变小情。”
&esp;&esp;“闭上嘴。”指头摇摇。
&esp;&esp;“——讲回来重点。”邵锦泉敲敲桌案,扔他一根烟,“撞你的车牌号你看清了?”
&esp;&esp;“两个六三个八,全素水还谁有第二个?”
&esp;&esp;涂文猛地气急,一掼茶几,皱眉数给邵锦泉听:“就讲他付文强,明里暗里捣咱们几次了?有水头,他想独嚼独吞,放岔子搞不定了,他全赖,他管的那票出租捡尸的偷东西的抢劫的什么犯法事不干,还虎视眈眈盯着咱么这半爿,敢在我们路上劫公家运烟车!你办金鼎,他挨着就搞个紫金城,他有你的头脑么?思敏当初挨那一冤刀,别以为他能赖得掉!他那帮都烧包成什么了?妈的,一个个屁精招摇过市的,收个租以为要去卖屁股,他十万块钱办几支六四式,全世界他恨不能亮一圈!敢大白天干掉我,他胆子都是借的,不要钱随便用!他有什么?就手下那几个草包?就给支队人送了钻石卡?一锅端他就泉哥你一句话。”
&esp;&esp;邵锦泉两指在桌上敲动,颇带节奏,哒哒哒哒。他凝望墙上那副赵雪松的《秋江叠嶂》,边听涂文叭叭叭叭,犹如耳边放着串一千响的挂炮。
&esp;&esp;侯爱森跟了句:“哪个叫他原先跟的是庄自忠呢。”
&esp;&esp;涂文飞白眼,“我连环呸——政府里最信奉人走茶凉,我们这个不他妈一样?对,老庄头那会儿是老牛逼,是德高望重,可他这会儿都盆满钵满富贵泼天地跑国外啦,谁房梁下头低头看他脸色还?他付文强?大树下面不过一只撒尿的野狗,牛鸡巴他牛!”
&esp;&esp;“老庄洗干净跑国外,人脉还留给付文强的。”邵锦泉低头顿了顿:“不听讲他要到缅甸搞点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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