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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第1页)

&esp;&esp;她倒仍是在夸他。夸他随手写的诗,就这样工整,典故生僻字一个接一个。

&esp;&esp;范翕望她两眼,脸色却更淡了。

&esp;&esp;玉纤阿察觉到不对,忐忑问:“我说得哪里错了么?”

&esp;&esp;范翕低声笑答:“无错。”

&esp;&esp;但他的笑容带着一丝冰凉味。他手指前一首被玉纤阿夸写得好的诗:“这不是我写的。是我九弟写的。我九弟是当朝有名大才子、大诗人,我哪里比得上他。他随手戏作的诗,已压过我所有的才能。”

&esp;&esp;再指她评为中规中矩的诗:“这才是我写的。我父王斥我喧宾夺主,极尽炫耀之能事,却实则无才,连我九弟的项背都不可及。他说既有我九弟写诗,我何必在九弟面前自取其辱。”

&esp;&esp;玉纤阿脸色慢慢发白:拍马屁拍错了……

&esp;&esp;范翕漆黑的眼眸抬起,温温柔柔地对她一笑:“这本《飞卿集选》,是我生平最悔的作品。我不爱写诗,不爱作赋。我父王说我上比不得太子的胸襟气概,下比不得九弟的才华横溢,我不过是中庸俗人,不值一提。”

&esp;&esp;玉纤阿喃声:“公子……”

&esp;&esp;范翕心中怒意汹涌,羞辱感极大,满是恨意。他并不喜爱写诗作赋,甚至他生平最恨这些。因早年拿这些玩意儿讨好周天子,盼望周天子夸他一两句,周天子对他的评价,却让他耻辱万分。

&esp;&esp;周天子甚至失望说:你怎可能是寡人的儿子?

&esp;&esp;范翕满心扭曲,只觉得天下人都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他努力忍下那些屈辱,作出惶恐不安状接受周天子对他的不喜,对他的批判。但从此以后,他心中也牢牢记得这些……他本就极厌世人辱他,旧事已经过去,玉纤阿却再次揭他疮疤。

&esp;&esp;范翕气得想伸手掐死她!

&esp;&esp;他气得浑身发抖,却努力忍下自己的羞耻感。怕自己再待下去会被扭曲怒意冲昏头,伤害到玉纤阿。范翕苍白着脸,趔趄站起来,对她匆匆一笑别过:“我突然想到宫中还有些琐事,先别过了。”

&esp;&esp;玉纤阿愕然。

&esp;&esp;范翕脸色太难看,她一时受到惊吓,没敢吭气。待他人不在了,她看到氆毯上放着的酒樽酒壶,才想到他就这样走了。

&esp;&esp;想到范翕说的那番话……玉纤阿心中震惊又复杂,想范翕好歹是一位公子,先前自己仅以为他不过是有个被囚的母亲,现在看来,周天子不喜他不喜到了这个地步?

&esp;&esp;上比不得太子,下比不得九公子。

&esp;&esp;他夹在中间……有短暂一瞬,玉纤阿心中发痛,竟有些怜惜他。

&esp;&esp;但她很快压下自己的怜惜之情:我何德何能怜惜他呢?他怎么样都是公子,我一个小宫女凭什么怜惜人家。我哪来的资格。

&esp;&esp;玉纤阿硬下心肠,让自己只顾利益,不思考感情。

&esp;&esp;灯烛微光下,女郎独坐一舍。舍中再无了郎君的踪迹,一人静坐半晌,竟有些孤寂。玉纤阿叹口气,她手持公子扔下的酒樽,面无表情地,将樽中酒一饮而尽——

&esp;&esp;她又欺骗了公子翕。

&esp;&esp;玉纤阿和不善饮酒的公子翕根本不是脾性相近。她见多了这些男子的伎俩,为防着他们,她的酒量远非常人能比。他一杯即倒,她千杯不醉。

&esp;&esp;方才不过是装痴装娇,诱他让他心悦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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