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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真可怕，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凌元峰上的日子，从此变得枯燥而漫长。师兄弟们有的下山除妖，有的遨游九天，连微澜与三师兄也离开了这里，去了山下自立门户，只有他无所事事，整天坐在松树下发呆。偶尔他也会打个瞌睡，梦里微澜亲手喂他吃果子，靠在他的肩膀上，笑着喊他&ldo;小师哥&rdo;。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夫妇离开九年之后，三师兄死了。不是被果核卡死的，而是被师父亲手打死的，因为三师兄居然偷入凌元峰密室，盗走了那一册《禁术列集》。师父是在他们的家里人赃并获的，当着微澜的面，师父执行了门规。眼看着曾经视如亲子的三师兄一命归西，他老人家也心如刀割，对微澜扔下一句&ldo;好自为之&rdo;后，带着尸体与赃物郁郁回到凌元峰，不到一年，便因病而逝。料理完师父的后事，他才鼓足勇气，下山去看望微澜，打定主意，如果她的日子过得不好，他赴汤蹈火也要给她安稳。可见到的事实却让他第二次坠入深渊‐‐她的日子过得很好，她身边的男人，是个部族的首领，英武俊朗，最重要的是，他有吃不完的肉与酒，以及对她用不尽的宠爱。她看这个男人的眼神，与当初看三师兄的眼神毫无二致。对他的到来，她歪着头想了半晌，才想起这个高瘦秀逸的年轻人是她的小师哥。&ldo;跟我回凌元峰吧。&rdo;他第一次坚定地看她的眼睛。她笑着摇头，说：&ldo;我要与这个人在一起，他爱我，我也爱他。&rdo;&ldo;这么容易?&rdo;他有些生气了，&ldo;三师兄呢?你置他于何处?&rdo;&ldo;他已经死了。&rdo;她牵起他的衣袖，像从前那样，&ldo;凌元峰已经不适合我了，我找到了更好的生活。小师哥，你能成全我吗?&rdo;他看着她闪亮的眼眸，攥紧了拳头，指着外头问：&ldo;那他呢?如果他也死了，你怎么办?&rdo;她&ldo;扑哧&rdo;一笑：&ldo;世间男子何其多。&rdo;他的心里，一半冰天雪地，一半火焰高烧，从未试过如此难受。他再看她的情腺，一根虚弱的半透明的红线在她的尾指上摇摇摆摆，少了心口的情腺，也能生出姻缘线吗?!还是，这根本不是姻缘线，只是永世不断的孽缘线?!他无心再多想，心口疼得要裂开，转身离开时，她却牵住他的衣角，柔柔地喊了他一声：&ldo;小师哥。&rdo;他停住脚步，只要她一声呼喊，他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离开。&ldo;如今我已不便再上凌元峰，就请小师哥替我去他坟前说一声&lso;抱歉&rso;吧。&rdo;她的脸贴着他的背脊，轻声道，&ldo;若非我嫌弃眼角旁那一道细纹有碍观瞻，他也不会为我舍命盗那禁物。&rdo;头顶不啻惊雷炸响，他猛转过身，看着仍如二八少女的她，这才恍惚想起，她的年纪已近三旬。&ldo;你知道那是死罪。&rdo;他攥紧了拳头。&ldo;我知道。可如果不盗，我就会老，会死，会失去一切。&rdo;她柳眉轻皱，楚楚可怜，&ldo;他也不忍我红颜逝去，你也是，对不对?&rdo;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质问：&ldo;你看过了?&rdo;&ldo;只看了&lso;长生驻颜&rso;这一篇。&rdo;她微笑，&ldo;我非贪心之辈。&rdo;他凝视她的脸庞良久，松开她的手，说：&ldo;我不管你从那里头学到了什么，你若伤人，我必亲手杀你。&rdo;她顿时笑出了声，撩了撩额前一缕秀发：&ldo;不会的，你连我的一根头发都不愿伤害。不然，我也不与你讲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了，小师哥。&rdo;有恃无恐的自信。从这一刻起，他才发现，微澜的眼睛，也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而最可怕的是，她还有最大限度地利用这种&ldo;天赋&rdo;的能力。他无法再看她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狼狈而出。这就是他们最后的一次相见了吧。他回到人丁寥落的凌元峰，在松树下睡了三天，做了一个决定‐‐爱恨太累，不如舍弃。削铁如泥的短刀，刻满金色的符纹，师父曾用这把刀斩断过蟒蛇的头颅，他说，天下没有它切不断的东西。殷红的血顺着他的左脸流下来，深深地刀痕留在他如玉的皮肤上。他握着刀，木然站在松树下，变成红色的世界里，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渐渐远去，一直沉重的心脏仿佛被突然倒空，什么都没有了，不论爱，还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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