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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牙膏的泡沫晕染了我的手指,不经意抬起头,镜子中的女人,满脸都是幸福的潮红,连瞳孔内都透露着欣慰的满足。那手指上的一圈圈泡沫,就像是飘摇的心情,濡染成不可言说的喜悦。我停下动作,看着这细小的泡沫一个又一个破灭,心中倏然盈满了伤悲。镜子之中,那幸福潮红的面孔,或许也只能如泡沫,短暂地停滞于这所剩不多的余光。
&esp;&esp;原本还准备去米兰和佛罗伦萨的,但我和穆萨都不愿意离开威尼斯。这里和迪拜都是散漫的城市,但不同的是,威尼斯的散漫是悠闲,迪拜的散漫则带着点惰性。每天,我和他并不想特意去参观什么景点,就在威尼斯的曲曲折折中随意游走,踱步或发呆,享受漫步、享受美食、享受爱情。或者干脆足不出户,躺在柔软的被褥中,在彼此耳边悄悄说一些温情的话,在话语之中亲吻,再把对方相互拉进自己的身体。
&esp;&esp;威尼斯的气候温暖而潮湿,我喜欢把头埋在穆萨的脖子里,皮肤挨着他的皮肤,静静嗅着海水咸湿的气息。闭上眼,那只矫健的豹子一遍又一遍地掠过我的身体,如同春风吹又生的野草,只要种过一次,便是难以挣脱、欲罢不能。
&esp;&esp;“穆萨,但愿我知道如何可以戒掉你。”我在心里祷告着,无比贪恋这美好的时光,又为这份贪恋自苦不已。
&esp;&esp;离开威尼斯之前的最后一晚,我和穆萨手牵着手在昏黄的路灯下漫步。威尼斯人很爱路灯,他们甚至会根据不同墙体和墙面颜色来为路灯设计不同的造型。沿着墨绿色的窗门和残破的墙体,走过一盏又一盏不同的灯,空气中弥漫着死寂一般的忧郁。
&esp;&esp;不知不觉地,我们走到了圣马可广场。从前,我们只是在白天逛过这里,今天却见到了它的夜晚。夜晚的圣马可广场,有一种被水浸泡着的浪漫。咖啡馆的广场音乐会正在上演,现在已经接近凌晨,空旷的广场上人声寥寥。我突然抓起穆萨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让自己贴近他。
&esp;&esp;“陪我跳个舞,好吗?”我问他。
&esp;&esp;穆萨紧搂过我,笑着说:“当然,只要你不怕我踩到你的脚。”
&esp;&esp;宁谧的夜晚,空旷的广场,我们伴着哀婉别致的音乐声,笨拙却柔情地跳着舞,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紧地靠在一起。我紧贴着他,隔着薄薄的衬衣,感受他胸口和大腿的肌肉,吸收着他身体的温暖。歌曲像水一样缓缓流淌,而我和穆萨紧拥着彼此,缓慢而又持续地,体悟着深情的节拍。这感觉真好,若是这一刻能够延绵到地久天长,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esp;&esp;“cece。”他一边跳着,一边轻轻叫我名字。
&esp;&esp;“嗯?”
&esp;&esp;“明天就要离开了呢。”他喃喃低语,“真是舍不得。”
&esp;&esp;我的心刺疼了一下,手指发颤,亦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明日的分离。明天清晨,我们会乘坐两趟不同的航班,我飞往中国,他飞往迪拜。而当我们再次在迪拜重聚时,一切都不会是现在的模样了。
&esp;&esp;闭上眼,不想让他觉察到我的异样,只是沉下一口气,攥紧了他的衣裳,轻声说:“穆萨,我也舍不得你。”
&esp;&esp;“唉,从未觉得日子过得这样快。”穆萨的神情黯淡,垂下修长的睫毛,在我耳边低声说:“cece,我这几天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原本我以为,和你有了进一步的关系后,我会觉得安心。可是,我却觉得你似乎比从前更远了。”
&esp;&esp;我的身体僵直了一瞬,很快强忍下来,假意漫不经心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esp;&esp;穆萨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从前,一直觉得自己什么资格都没有,随时可能失去你。但现在,我似乎找到了一条拥有的途径,却又总觉得这途径不安定。”说完,他的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意,“我一个男人,像个女人一样胡乱揣测,你心里在笑话我吧?”
&esp;&esp;谁说只有女人有袒护
&esp;&esp;妈妈欣喜的目光凝视着我,因着我津津有味的嚼动而感到心满意足。我望向她痴看的眼神,感动又酸涩,笑道:“妈妈,看着我干嘛?你也吃呀。等了我这么久,不饿么?”说完,也朝她碗里夹了几筷子菜,催促着她快吃。
&esp;&esp;妈妈却是仍无动作,看着我,眼角隐隐带些晶莹:“汐汐,太久不见,想你了,让我多看会儿。”泪水催下,她细细打量着我,轻声说,“感觉……你好像长变了。”
&esp;&esp;变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小腹猛地收缩起来。是的,经过威尼斯的日日夜夜,我的身体的确发生了质的改变,这改变是美丽的、刻骨的、隐秘的,他人必定无从窥出。我咬了咬嘴唇,屏去杂乱的思绪,若无其事地问:“是吗?我哪里变了?”
&esp;&esp;她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那边气候干燥,皮肤变差了些。学习是不是很辛苦?看起来比从前还要瘦。”
&esp;&esp;原来仅仅指的外貌,是我太过敏感了。往自己嘴里夹了一块肉,笑道:“瘦是好事啊,许多人花钱还要减肥呢。而且我身体很好,不用担心。倒是你,一切还好吧?”
&esp;&esp;妈妈拍着我的手:“我身体很好的,只是你爸爸,抽烟喝酒得多,身体受影响比较大,等他回来,你多劝劝他。”
&esp;&esp;“嗯,好的。”我温从地点头,又问她,“对了,爸爸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我爸爸是一线石油员工,常年呆在野外,回家的时间十分稀少。我虽然也是学石油地质的,但毕竟是女生,又主攻科研,只是偶尔跑跑野外,大部分时间还是呆在办公室的。
&esp;&esp;“你爸过两天就回来,他知道你要回家,早早就请假调休。”妈妈喜滋滋地说着,过会儿,又皱起了眉头,“不过,你们学校也太抠门了,在迪拜一年,才放假二十天,连一个月整都凑不满。”
&esp;&esp;我微微垂下头,有些惭愧,原本学校是放假一个月的,但我因为去了意大利,足足晚回了一个周。伸出手,安抚着妈妈:“现在虽然只有二十多天假期,但等我这四年合约期结束,从迪拜回来,就可以时常陪着你和爸爸了。”
&esp;&esp;“四年,现在才过去一年……”妈妈露出怅惘的神情,“你怎么走得那么远呢,读本科的时候在北方,现在读硕士在海外,越走越远,想见你都见不到。唉……”
&esp;&esp;她这一声沉沉的叹息,像一尾小蛇钻进罅隙,轻轻啃噬着我的心,我不禁轻声唤道“妈妈……”下一句,却哽咽得说不出来。
&esp;&esp;“唉,好了好了。”气氛有些伤感,妈妈赶紧摆摆手,笑道,“我实在太激动了,先什么都别说,来来来,快吃东西吧,饭菜都凉了。”
&esp;&esp;“嗯。”我轻轻点头,埋头刨饭。不经意间,瞥见她鬓角的花白,眼泪流下来,涩涩难言。
&esp;&esp;吃完饭,我抢着去洗碗,满手油污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赶紧用洗手液搓搓手,胡乱擦了两把,掏出手机一看,是穆萨的skype。
&esp;&esp;我呆呆地看着屏幕,手指颤抖,哆哆嗦嗦地,想要按下去,又不敢按下去。铃声急切地催促着,引爆我混乱的头脑,理智与感性在我的胸中来回穿梭、游弋不定,挣扎着挣扎着,最终,情感还是占了上风。我对自己说,既然诀别还未出口,从礼貌的角度上来讲,应该尊重别人的来电。
&esp;&esp;于是,我半蒙蔽半欣喜地按下接听,把电话凑在耳边,小心翼翼地“嗨”了一声。
&esp;&esp;“嗨,我的cece到家了吗?”穆萨语气轻快,透着幸福。
&esp;&esp;他对我的称呼,从“cece”,变成了“我的cece”,这甜蜜令我不堪消受,木然地答道:“到家了,吃过了。”
&esp;&esp;“那就好,一路平安吧?”
&esp;&esp;“嗯。”我竭力保持冷淡,心却在云端和海底间不停地坠落升腾。
&esp;&esp;“累了?你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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