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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第2页）

&esp;&esp;庭外，艳阳高照，一室清凉的堂中，白狼弭耳掉尾地踱来，团着身蹲踞在玉衣女娘身侧，利齿微露，狼眸冷鸷凝视堂外。簪缨稳坐檀案之后，张臂拂动双袖，一双流仙广袖如波浪般漾开，又平整地铺落在茵席上。她叠手落于膝前，腰背纤直，下颔微扬，平静道：

&esp;&esp;“传我的话——我听说，当年我阿母嫁入傅府，邱氏为难新妇，我阿父不愿忍让，便曾欲与傅府断绝。是我阿母顾念阿父的声名，用一府与近邻易宅，方建蕤园，弥墙阋，掩家丑。我不才，无阿母之足智，无阿父之气量，今日邱氏到我门前，敢拿尊慈说事，辱我可忍，辱我父母宁死不忍。

&esp;&esp;“今日我代先父决意，不是傅氏要除我父女名籍，是我父女要与傅府划清界限。听说族谱除名要请族老，入祠堂，盖押章，不是你邱氏一人一言能定的。你自去请人，到时我必登门。”

&esp;&esp;说到这里，簪缨眸色潋滟欲滴，此日，你傅氏是盖也得盖，不盖也得盖。”

&esp;&esp;言罢，簪缨喉声微哑，在心中补了一句：

&esp;&esp;五日之期，还剩最后一日。

&esp;&esp;这些人不是想拿捏她的软处吗？前世她前怕狼后怕虎，可这一世她什么都不怕了，她甚至突然希望这最后一日能拖延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esp;&esp;她喜欢看这些人不舍得断腕自保的挣扎样子，不舍得，那块腐肉才会越烂越深，一片一片剜的时候，才会越疼。

&esp;&esp;厅堂静得针落可闻。

&esp;&esp;人去传话，簪缨的手背忽然覆上一片毛绒绒的触感。

&esp;&esp;她低头，眸底燃烧的冷焰一瞬间熄了下去，鼻音甚至有些软侬：“是不是觉得我太坏了？”

&esp;&esp;她在狼头上亲昵地揉摸一把，目光灼灼，“更坏的且还有呢。”

&esp;&esp;小娘子的这番话由杜掌柜亲自传出门去，傅老夫人听后呆滞半晌，险些又一屁股坐回地上，流出的冷汗蛰了眼。

&esp;&esp;“……老身听岔了还是你、你说岔了，她她怎么敢，这是大逆，是大逆！”

&esp;&esp;长巷拐角处，自从傅老夫人出府后便一直带人缀在后头的徐寔，眯眸看看日影儿，见时候差不多了，对身后的两队骑甲兵道：

&esp;&esp;“去吧，按大司马的意思，老人家喜欢跪，就让她跪到舒心为止，留下一口气能去祠堂签押就成。只是换个地儿，别在乌衣巷里了，免得扰贵人们清静。”

&esp;&esp;“哦。”身着文士布衫的军师想起什么，补充一句，“一会儿傅家若有人来求情，那可是一家子仁孝的子孙，谁想替老夫人跪，千万别拦着，有福同享，人多热闹。”

&esp;&esp;与此同时，傅府大门口前，傅骁听得门客传来的消息，像在听天人说梦话，立在地上，如一段被天雷劈中的焦木。

&esp;&esp;“你听错了吧……”

&esp;&esp;不止他的声音在抖，身子在抖，这位傅中令的两只瞳孔都似在止不住地颤抖。

&esp;&esp;“母亲不是去净云寺上香了吗，怎是去了乌衣巷。下跪……跪个小辈……她不是市井泼妇，她是诰命啊！是中书令的母亲啊！我傅氏是名门啊！！母亲她，岂会如此行事……”

&esp;&esp;傅骁面目狰狞，忽然哇呀一声，颠跳起来用力拍打车轼，长啼：“驾车，驾车！完了，傅家全完了……”

&esp;&esp;

&esp;&esp;徐寔吩咐罢，甲兵应声而动。邱氏还坐在地上做梦呢，一对黑甲卫如两座高塔左右夹来，拖着邱氏来到乌衣巷外烈日当头的衢口，声如洪钟：

&esp;&esp;“跪！”

&esp;&esp;邱氏像一只面口袋似的被摆布着，天旋地转间，仍接受不了眼下的事实，仰头看见道口指指点点的行人，脸色红似猪肝，两耳嗡嗡作响。

&esp;&esp;“你们岂敢！老身乃诰命妇，家儿是中书省令公，老身长子还是北伐建功的社稷之臣……”

&esp;&esp;她欲从地上爬起，话音还未落，又有两个面口袋被扔在她身旁，正是王媪和李媪给她作伴来了。

&esp;&esp;徐寔冷冷扫视那斯文扫地的老妇一眼，从随扈手中接过一只两臂长的长条扁形锦盒，向傅小娘子府门行去。

&esp;&esp;府门下的杜掌柜见了他，又见到来此为小娘子撑腰的黑甲卫，向徐寔拱拱手，将人让进府中。

&esp;&esp;二者并肩，谁也没有回头多看那个在巷口哭叫的老虔婆一眼。

&esp;&esp;东堂，簪缨发作过后，正双手环着狼颈低头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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