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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七郎半信半疑:“我可告诉你,若是说错一句半句,你就要倒霉。”贺僖笑眯眯:“好啊,请把手伸出来吧。”花七郎依言伸出手,贺僖似模似样地端详了半天,点点头,又摇摇头,末了还叹息一声。“少装神弄鬼,赶紧说话!”花七郎骂道。贺僖叹道:“你今天将有血光之灾,然后会破财,但最终这笔损失能找补回来。”花七郎大怒:“好你个满口胡言的小秃驴,竟敢说我有血光之灾,我看你是出门忘了给自己算一卦,今日该有血光之灾的是你!”他挽起袖子,二话不说就要揪起贺僖的衣襟揍人,结果不知怎么回事,起身时滑了一步,哎哟一声,这个人往前扑倒。贺僖见机得快,就地往旁边一个驴打滚,敏捷闪过对方整个身体往自己身上压倒的灾难。花七郎猝不及防栽在地上,等后面的喽啰将他扶起来时,对方鼻子已经擦出血了,额头也摔破一块,鼻骨酸得眼泪哗哗掉。贺僖遗憾道:“你看你看,我就说会有血光之灾吧,你偏不信!你们还不赶紧带他去医馆,再晚一步,还有更大的血光之灾呢!”手下们被唬得一愣一愣,花七郎狠狠剜贺僖一眼,手指点点他,嘴里骂着不开窍的手下们:“还不赶紧扶我去治伤!”一大拨人风风火火地来,又急急忙忙地走,贺僖是周围唯一一个被找茬最后却既没交钱也不用挨揍的人,周围所有人看他的眼神登时多了继续佩服。贺僖心里得意,悄声对明尘小和尚道:“师弟,你刚才那枚石子垫得可真好!”旁人可能没看清,但贺僖看得一清二楚,刚刚花七郎起身想揍人的时候,膝盖下面忽然多了一枚石子,他才会因此硌到,现在估计膝盖也得流血了,难怪离开的时候走路一瘸一拐。明尘小和尚宣了一声佛号,一本正经道:“师兄慎言,那石头是自己滚过去的,不是我有意为之。”贺僖白了他一眼,心说信你才有鬼。被花七郎这一搅和,今日生意门可罗雀,到了黄昏时,两人也才收获五六个铜板,省吃俭用正好够两顿饭。但这也总比待在山上饿肚子的好,更何况贺僖还打着“游历红尘,洞察人心,化缘修寺”的旗号,让明尘无从反对,于是第二日一大早,师兄弟两个又蹬蹬蹬下了山。贺僖对自力更生赚钱这件事特别有成就感,甚至不用明尘催促,也不赖床了,将昨天的望子重新拿了根竹竿系上,再一次来到昨天那个地方。今日没有庙会,人不像昨天那么多,耳根子清净不少,但生意相对地也萧条许多,直到中午,昨天最早找他们看相的中年人过来,一脸惊叹:“大师,您可真是太神了!”贺僖不动声色地微笑:“施主何事?”中年人道:“昨儿您不是说那花七郎有血光之灾还要花钱消灾吗,立马就应验了,然后今日早上花七郎给人说,昨日回家之后,去给从娘家过来探亲的姑母请安,他姑母给了他一笔见面礼,可不正好跟您昨天说的一样,最后损失会找补回来?这简直是神机妙算啊,您可比城隍庙里那算命瞎子还要灵验!”明尘小和尚听得合不拢嘴,周围的人看贺僖的目光也变得不一样了。贺僖双手合十,一派高人风范:“施主此言差矣,贫僧并非神机妙算,只是根据那位花施主的手相如实说出情况罢了。”中年人也跟着双手合十,神态比以往尊敬庄严许多:“是是是,大师所言极是,是我浅薄了,能否请大师为我也看一相?”他昨天本来要让贺僖看,结果中途杀出花七郎一伙,后来中年人生怕被连累,就先走了,此时从怀中摸出一个银元宝,放在贺僖面前的毡子上。中年人见贺僖双目微敛,八风不动,心中越发佩服,俨然将他当成隐世高人了。贺僖给他看了手相,有模有样说了一番,待对方心满意足地离开,明尘忍不住悄声问:“师兄,你怎么知道昨天那人会得到一笔意外之财,将看大夫的损失找补回来的?”见四下无人偷听,贺僖也悄声回道:“我随口胡诌的。”明尘:“……出家人不打诳语,师兄你破戒了!”贺僖敲了他的脑袋一记:“那你昨天早就破戒了,还说石头是自己飞过去的!”明尘委屈道:“本来就是,我只是轻轻踢了它一脚,它的确是自己飞过去的啊!”贺僖:“但我也不是完全在胡说,他衣着光鲜,举止粗鲁,必是出身一般,但家境又不错,就跟那些人说的一样,是找着了门路,半途发家,所以花七郎这种人,一定备受家里溺爱,就算没有什么姑母给钱,回家跟老娘一诉苦,老娘肯定也会给他钱的!”明尘哇了一声,两眼崇拜:“师兄,原来你不是在胡说八道呀!”贺僖的尾巴顿时翘上天:“好好学着点吧!你师兄我出身富贵,中途沦落,而后家里又重新崛起,论看人,那是一等一的好手,没比我更厉害的!”顿了顿,他又道:“不过你师兄我还有个三哥,还是比我厉害那么一点点的,其实我这看人的本事,也多半是从我那三哥身上学来的。”说到这里,他不由想起远在长安的家人,此地虽远离繁华之地,但偶尔也能听说一些天下大事,比如新帝登基,比如朝廷率大军南下平叛,但再多的,却没有了,毕竟这里乡野僻壤,而非天子脚下。贺僖知道,自己那些兄弟,一旦从竹山县那个小池子里出来,回到长安,就像龙入大海,虎奔深山,从此天地开阔,化鱼为龙,三哥与五弟固然出色,大哥二哥必也不遑多让,只不过这一番龙腾虎跃的热闹,他注定是凑不上了,也不想去凑。小和尚的眼睛一眨一眨:“那你三哥胡说八道的本事岂不是更强?”贺僖眼一瞪,抬手要打,小和尚早就闪开了。“什么叫更强,你意思是我也在胡说八道了?”明尘笑嘻嘻:“不对不对,师兄这叫点化世人,善意的谎言。”贺僖:“明尘啊,我发现自打师父过世之后,你是越来越滑头了,我也快管不住你了。”明尘:“师兄此言差矣,小和尚本性善良,是被师兄教坏了,原本并不滑头,所以不能说‘越来越’。”贺僖气笑了:“好啊,那中午你别吃饭了,反正饭钱是我胡说八道赚来的,有悖佛门训示。”明尘:“阿弥陀佛,菩萨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切皆为空,吃饭与不吃饭并无差别,所以吃饭即是不吃饭,不吃饭即是吃饭,小和尚跟着师兄吃馒头,吃完之后师兄当我没吃就好了。”贺僖朝他竖起大拇指:“师弟,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在这里看相!”……帅帐蓦地掀开,众人簇拥着一名风尘仆仆的年轻人入内,待他入上座,便纷纷行礼:“拜见殿下。”贺湛抬手:“免礼,我与安王不在数日,这里多亏珍时与鸿渐了。”谭今与周翊自然连忙谦逊。贺湛无意寒暄,直奔主题:“眼下情形如何?我让各位作的准备,想必也都准备妥当了?”谭今道:“回殿下,大军如今已兵临城下,将城池四面围得严严实实,只按殿下吩咐,留出城东一角小门,稍有疏漏,只等对方沉不住气,先行从此处撤离,我们就可趁机将他们拿下,破城而入,一举夺城。”贺湛点点头:“上兵伐谋,此计也是伤亡最小的了,多等几日也无妨,对方眼见大军围城,业已慌了阵脚,不出三日,必有反应,我们不必急。”谭今忙道:“是,鸿渐与我都估量着,对方应该会在这两三日内有动静,说不准就在夜里发动。”周翊则问:“殿下,安王孤身留在南夷人那边,可会有危险?叛乱的黎栈等人,毕竟与桑扎他们同为南夷人,万一他们心怀不忿,想拿安王为质……”贺湛:“所以我们这边要打赢,当然,打赢不是难事,非但要赢,还要轰轰烈烈地赢,让所有南夷人都能看见朝廷的能耐和魄力,越是这样,三哥反而越安全。”周翊一点就明,含笑道:“殿下既是成竹在胸,那下官就放心了。”议完打仗的事,贺湛有些疲惫,众人见状,都知机告退,让他可以休息,但谭今周翊二人却不动。直到他人都退走,谭今才道:“殿下,京城那边还有几桩消息送来。”贺湛揉揉鼻子:“说吧。”谭今:“日前,陛下昭告天下,淮王被立为太子了。”贺湛并不意外:“此事早在我们离京时就已经定下来了,迟早的事。”周翊:“现在各方官员皆上贺表,我们虽然领兵在外,但既然知道消息了,是不是也上一份?”贺湛失笑:“对,还是你细心,我们就联名上一份吧,把我、三哥和你们的名字都写上,由鸿渐来起草,然后快马送到京城去。”周翊拱手应下。谭今道:“另外,北面还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张韬突发心疾,在夜里去世了。”贺湛一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谭今:“就在二位殿下离开此地,启程去桑家寨之后,就传过来的,算算时日,恐怕也该是半个月到一个月之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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