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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差与犯妇（第1页）

&esp;&esp;解差与犯妇

&esp;&esp;顺治二年六月里，一个流火铄金的大热天，江苏如皋县城厢内外，贴出“誊黄”（皇帝的诏令，有让百姓直接阅读的必要，用黄纸抄录，张贴通衢，名为“誊黄”，俗称“皇榜”）。这一贴来，必然轰动。因为“誊黄”的内容，定与百姓的切身利益有关，大致都是恩诏，譬如减免钱粮之类。百姓自然奔走相告，都要去看个明白。

&esp;&esp;但这道“誊黄”，带给百姓的不是笑声而是哭声。诏令中说：自旨下之日起，限期十天，皆须剃发，遵令者是顺民，违抗者是叛逆。叛逆当然处死，所以很快地流行了两句口号：“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

&esp;&esp;其实，“不留发”并非将头发剃得光光，像个和尚，只是要改变男子梳理头发的样式。在明朝，男子的头发是束结在头顶，外罩网巾，再以不同的身份，戴上不同的冠、帽或巾。如今要改成满洲人的式样，前面一半的头发剃掉，光秃秃的一大块，方名叫“月亮门”；后面的一半头发梳成辫子，垂在脑后。不用扎网巾倒是方便多了，但不方便的地方也很多，上茅房要先将辫子盘在头顶，不然就会很糟糕；跟人打架也得先盘辫子，否则很容易为人所制。

&esp;&esp;当然，这不是百姓不愿剃发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可以说出来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剃发违背了孔孟之教，有亏孝道。另一个是不能说出来的：忠于大明，不愿做清朝的顺民。

&esp;&esp;就因为有这个不能说出来的原因，清朝非让百姓剃发不可！剃了发才是顺民，大家做了顺民，天下才会太平。为此，各省都接到“部文”（礼部的公文），将如何“奉行功令”的办法规定得详详细细。各省督抚自然原文照转到各府各州各县，另外规定了限期，同时严词告诫，倘若违限，立即撤职查办。

&esp;&esp;如皋知县马大为按照规定的办法，，都捞了在手里。接着，推他上炕。

&esp;&esp;“你先睡下。”

&esp;&esp;“你呢？”

&esp;&esp;“我当然也要睡。”翠花“噗”的一声吹灭了灯，一上了炕，有意发怨声，“我们南边睡床，床后面放马子，用起来方便；这边睡炕，大小解得上茅房，就这一点最过不惯。”说着下了炕。

&esp;&esp;“慢慢儿就惯了。”罗典史说，“外面有风，你上茅房，别忘了披件衣服。”

&esp;&esp;“嗯！我去去就来。”

&esp;&esp;这一去是到对面找王朝有。屋子里漆黑，除了王朝有还有个身材、年龄与翠花相仿的流娼，芳名桂子，是吴掌柜特意替他们物色来的。

&esp;&esp;“桂子姊，”翠花握着她的手说，“要请你代劳了！”

&esp;&esp;“小事、小事！”桂子问道，“倒是谁啊？”

&esp;&esp;“罗典史。”

&esp;&esp;“噢，是他！他招呼过我，我两个就把他料理了。”

&esp;&esp;翠花到底是良家妇女，不大懂她的话，而且自己临时想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便将王朝有一拉，附耳说了几句。

&esp;&esp;“桂子，”王朝有问道，“你既然跟他有过交情，不知道他下身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没有？”

&esp;&esp;桂子想了一下，突然说道：“有！他是‘羊毛皮’。”

&esp;&esp;原来罗典史在明朝就是个小官。明朝大小官吏，倒起霉来，屁股上都会吃板子。有时打得太狠，两股尽糜，再好的刀创药都不管用。这时就有个秘方，现宰一头羊，剥一块皮，趁热贴在打烂的屁股上，俗语管这种人就叫“羊毛皮”。

&esp;&esp;“好！多谢你。快去吧！”翠花叮嘱一句，“桂子姊，千万别出声！”

&esp;&esp;“怎么，不能出声？我有个‘叫床’的毛病。”

&esp;&esp;“什么叫‘叫床’？”

&esp;&esp;翠花问她丈夫。王朝有无暇为她解释，只跟桂子说：“万一要叫，也没有办法。你只不要开口说话就是了。”

&esp;&esp;“好吧，我想法子忍一忍，不叫！”说完，桂子匆匆走了。长辫子，紧身小夹袄，跟翠花睡前一样的打扮。

&esp;&esp;“怎么样？”王朝有问，“没有受委屈吧？”

&esp;&esp;“哪里会没有！不过他在我胸口摸了两把，我也摸了他两样东西来。”

&esp;&esp;王朝有用火镰打着了纸煤，吹旺了一照，一枚图章上的字看不清楚，猜想是罗典史的名章；一张纸是借据，上有“挽中借到罗四老爷名下纹银二十两”的字样。

&esp;&esp;“行了！”王朝有说，“本来照你的办法，这会儿还要把王世九从热被窝里拉起，来做个见证。现在有了这两样东西，再一说羊毛皮，就是老大的证据。不过，你无缘无故担个这么个名声，害得我也弄顶绿帽子戴，未免冤枉。”

&esp;&esp;“不会有多少人知道的。今天一切都很顺利，就怕桂子露出马脚。”翠花突然想起，“什么叫‘叫床’？”

&esp;&esp;等王朝有解释了如何谓之“叫床”，翠花顿时烧得满脸通红。“要命！”她说，“传出去说王朝有的老婆会‘叫床’，那多难听。”

&esp;&esp;“你又犯老毛病了！”王朝有纠正她说，“你是‘许吴氏’，‘秀才娘子’。”

&esp;&esp;曙色未临，罗典史已经溜走了，翠花便又回到原处，谢了桂子十两银子，打发她走路，伏枕打了个盹，天一亮便随着王朝有去看王世九。

&esp;&esp;“九爷，”翠花说道，“我要拜在老太太膝下做个干女儿。因为有件事，不是一家人不好说的。”

&esp;&esp;王世九大感意外，亦颇困惑猜不出她有什么事，非要成了一家人不能说？不过，他是极豪爽的人，当即答道：“承你看得起，我是没话说，等我进去请示我娘看。”

&esp;&esp;王老太也觉得很突兀，虽然她跟翠花很投缘，乐于有这么一个干女儿，然而到底来历不明，要以儿子的意见为主。

&esp;&esp;“大概总是有很为难的事。娘就认了她，好让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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