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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第1页）

&esp;&esp;方山饯别

&esp;&esp;七八两月是江浙一带白云最美的季节。漫长连绵的阴雨结束，天空呈现出一种近乎浓艳的湛蓝，大片大片宛如棉花的白云在天海中磅礴奔涌，有时还会晕染上绚丽的彩色霞光。

&esp;&esp;这年八月，以王舒为会稽内史的任命经过三次拒绝再授的拉锯，终于以朝廷将会稽改名为郐稽，彻底避开王舒父亲王会之名讳而告终。王舒虽然不想接受任命，但真的受任以后动作却很迅速，照旧一个人带上属官先到会稽探路，长子王晏之留在建康，次子王允之护送其余家人作为表要用皂囊盛放。

&esp;&esp;王允之虽然没听过锦囊妙计，想了一下倒也能明白她的意思，不由一乐：“安知不是导气升仙之法？”

&esp;&esp;王琅奇道：“为何是导气升仙之法？”

&esp;&esp;“张子房晚年从赤松子学仙，眼明袋亦为赤松子之物，可不是仙家锦囊？”

&esp;&esp;王琅想了想的确如此，于是也不免莞尔。

&esp;&esp;因着这个引子，兄妹二人又谈了一些楚汉相争的往事，直到傍晚才消去谈兴，各自回船上卧房中休息。王琅收拾停当，躺到铺着被褥的软床上闭目养神，思绪漫无边际游离一阵，忽而又飘到王允之白天那句导气升仙。

&esp;&esp;眼明囊里当然既没有安天下的妙策，也没有仙人得道的法门，只装着一盒带有柏叶香味的露水，王琅却被它勾起了一桩尘封已久的心事。

&esp;&esp;五年之期将近，那个人是不是也该醒了。

&esp;&esp;放歌于途

&esp;&esp;正如王悦所说，魏晋之际儒学地位遭受严重动摇，思想上呈现出新一轮百花齐放的趋势，有学者甚至目之为摘句，全随意兴所致，不在乎逻辑格律，歌调则没有采用时下流行的吴声西曲，而用了更古老的徒歌声调，以歌者清唱为主，无需管弦相和。

&esp;&esp;王允之与她出格惯了，丝毫不觉得士女放歌于途有失礼节，坐到对面含笑为她叩舷合拍，充当徒歌抚节之伴。

&esp;&esp;他自少年时代起，无论家门内外，饮酒从不过量，这时看似有酒醉疏狂的风流之态，头脑其实十分清醒，冷静地品量着歌中诗句——和张华的博陵王宫侠曲很像，有一句甚至直接化用了张华的“死闻侠骨香”，改为“纵死侠骨香”。一字只差，气象出焉，不是我辈语。

&esp;&esp;他一边在心里这么否定着，一边又觉得自身被这种外来的明丽气象感染，伤感忧郁之情随着歌声一路丢弃到了船后，再也追赶不上。

&esp;&esp;替两人划船的吴人渔民不解辞意，但吴地向来喜爱美姿容、好风仪的少年人，这时候也忘了手里的船桨，摇头晃脑跟随节拍，在舟尾很高兴地听两人叩舷唱歌。

&esp;&esp;“不意咸和之年，竟能得闻楚汉之音。在下颍川荀蕤，不知对面是哪位高士在船上？”

&esp;&esp;一曲方毕，江面忽然有陌生人声朗朗传来。王琅与王允之都生性机敏，不约而同地向声音来源处望去，见是一条官家座船，船头立了一名葛冠大袖的中年士子，旁边还跟着一名六七岁的垂髫童子，努力撑着栏杆睁大眼睛向外望。

&esp;&esp;王琅目力最好，将船头的一大一小看得清清楚楚，不由被那童子的模样逗笑。

&esp;&esp;她也不知两人听到多少，有无犯忌之言，目光在江面一扫，便有了主意，从船舷边直起身来，扬声散漫道：“我自唱我家事，与卿何干。”

&esp;&esp;王允之与她默契日久，一见她目光便了解其意，表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背过身却催促舟子划船。

&esp;&esp;两人顺流，对方逆流，江面迂回弯曲，又有薄雾遮掩，几息之间便在对方的惊奇声中消失，去似朝云无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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