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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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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消息传到潼关，所有的义军首领——自然包括李靖在内，都震动了。

&esp;&esp;在李靖，迷惘多于焦虑，而警惕又多于迷惘。兵机不测，一丝的疏忽，可以造成绝大的失败。河东已经起兵，而且传闻粮秣不继，一心的指望，就在长驱而入潼关，就食于永丰仓。现在，他们全部希望落空了——这不是一人一家的得失，十几万大军，进退维谷，一旦溃败，流落民间，河东一片清净土，立刻就会糜烂。这责任在谁？

&esp;&esp;一想到此，李靖万分不安。他自然不是没有替河东的义军想过，原来的打算，是等部署稍定，占领永丰仓以后，先拨一部分粮食接济李世民，然后等见了虬髯客，重新再研究合作的途径。此刻，他发现自己错了，错在没有能细想别人迫不及待的处境！狗急了还要跳墙，十几万军队不得一饱，自然什么事都会做得出来的。

&esp;&esp;但是，刘文静的作风使他愤怒。他不以为别人的劫持张出尘，可以跟他的挟持王长谐能够相提并论，他是出于无奈而采取的一条唯一能够进入潼关的路，但刘文静可以旧事重提，先申述困难，请求合作或援助，于公于私，他是绝不会袖手的。这一点，刘文静应该想得到，而竟出以劫持一个弱女子的手段，是可鄙的、可恨的。

&esp;&esp;因此，当孙道士探询他应该如何应付对方时，他断然决然地答道：“不理他！”

&esp;&esp;“这不妥！”孙道士大不以为然，“这不是了事的态度。”

&esp;&esp;“且等一等再说。”李靖心中焦急，表面却是沉着的，“刘文静不会知道出尘要来，特意在半路上设下埋伏。无非发现出尘的踪迹，临时才打定的主意——这主意，李世民不会同意，他知道了，一定会把出尘送回来。”

&esp;&esp;“你有把握吗？”

&esp;&esp;“有。”李靖毫不迟疑地答说，“李世民的性格，我很清楚。再说，若非如此，这个人又有何足取？”

&esp;&esp;“但是，刘文静的气量，你也是知道的。”孙道士说，“三哥在太原耍了他一下；我在潼关又把丁全耍了；现在，你又把他到嘴的食，硬夺了下来。刘文静可是恨极了咱们，说不定就会迁怒到尊夫人头上。万一出了什么乱子，悔恨莫及！”

&esp;&esp;“不要紧。”李靖摇摇头，“刘文静只听一个人的话：李世民——他能控制得住他。”

&esp;&esp;“那么，”孙道士只好这样说了，“且等一天再说。”

&esp;&esp;这一昼夜的日子特别长，消息沉沉，李靖的判断——李世民会送张出尘回来——无疑是错了！

&esp;&esp;“怎么办？”孙道士问道，“还有半天的时间。明天中午，答复的限期到了，该如何应付，得要拿个确定的办法出来。”

&esp;&esp;李靖开始感觉征兆不好，心乱如麻，一时竟失去了他平日那种从容不迫而有决断的长处。

&esp;&esp;“我看这样，明天先答复他们，说还要考虑，再请他们宽限两天。”

&esp;&esp;“这怕不行。”李靖迟疑地答道，“他们快绝粮了，等不及的。”

&esp;&esp;“那就答应他们的要求吧？”

&esp;&esp;“不！”李靖摇摇头，正要说下去，守卫的义军，匆匆进来报告，虬髯客到了。

&esp;&esp;李靖和孙道士一齐迎了出去，彼此相见，忧喜交杂，李靖抢上两步，拱手说道：“三哥，幸不辱命。”

&esp;&esp;“你干得好！”虬髯客握住他的手说，“失算的是我。”

&esp;&esp;接着，虬髯客又与孙道士寒暄道劳。李靖不知他何以自责，找一个空隙，插口问道：“怎么说失算？难道东面形势不好？”

&esp;&esp;“东面——你指洛阳那方面？那里依旧相持不下，我说失算，是不该让一妹冒险。”

&esp;&esp;“噢……”李靖心想，张出尘被劫持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这对士气多少是个打击；新近归附的官军中，也难免有人会生异心，不管如何，在表面上要冲淡这一意外事件的严重性。所以，他低低说了一句：“三哥，你该先去劳军。”

&esp;&esp;虬髯客稍微想一想，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即作出愉快的神色，忙不迭地答道：“是的，是的。咱们马上就去。”

&esp;&esp;于是，从人牵来两匹马，虬髯客仍旧骑着他那匹健硕的黑卫，按辔徐行，到南北两城及各山的驻区，向义军及归顺的官军殷勤慰劳，附带视察防务及重行编组的情形。

&esp;&esp;这一个圈子转下来，虬髯客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同时对李靖也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及完全不同的估价。他原以为李靖属于策士之一流，运筹帷幄，独擅胜场，偶尔率少数劲卒，遂行奇袭，亦能凭他的机智，马到成功，至于大部队的指挥，可能非其所长。

&esp;&esp;根据实际的观察，虬髯客才知道自己过去的想法错了，李靖是大将之才，他不但能将兵，将将更有一套独到的手法。每至一处，当守将有所请示时，他的答复，往往只有一两句话，便能叫请示的人欣然意会而去。虬髯客平心静气地自我检讨，觉得他亦不能比李靖做得更好。

&esp;&esp;但是，他立即又有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仿佛欣喜，又仿佛失望——失望是对他自己，平生意气自喜，立志要成为天下国事，自有权衡，平生理想，不愁不能实现。三哥，我知道你是有理想的。”

&esp;&esp;虬髯客笑了，是那种搔着痒处的舒畅的笑。“药师，你不愧是我的知己。”他说，“然而，你还未深知——我一直想跟你从容做十日的长谈，苦无机会。今天，你看到我的心里来了，我无妨稍微说一下。何以我不能居于人下？因为我的想法和做法，不能为在我之上的人所接受。我相信，我要说了出来，怕连你们都不能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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