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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仕林一手拨开侍卫,一脚踢向房门,缕纹朱门应脚而开。梅仕林指着伏跪在地的梅铁蕊问道:“铁蕊说你刚愎自用,不顾铁蕊、立亭阻挠,擅自与公良友琴合谋行刺新任雍扬都尉徐汝愚一事,你可有话说。”“铁萼甘愿以死谢罪。”“你死,谁去向陈昂交待,难道是玄墨这个小畜生?你将寒梅戒交于铁蕊吧,你从今日跟我进梅远阁吧,日后陈昂若是察觉此事,你我父子俩人怕是抵得过去。”“父亲,是铁萼铸此大错,误中公良友琴的奸计。”“爷爷,许家、沈家、龙游帮、青埔帮、延陵帮都参与此事,为何要我梅家一力承担?”梅仕林一杖击在梅玄墨的肩头,将他打得皮开肉绽,气得须发俱张,说道:“你这畜生,为敌所擒,不求死义,反而引敌入室,为敌牵线让你父亲中敌奸计,你不思反悔,只知一味将过失推与他人,你……你……”梅仕林蓦然一阵头晕,一口气提不上来,摇晃几下,几欲瘫倒下来。梅铁蕊探手架住他的腋下,将他扶到坐榻上,低声慰语道:“玄墨年幼为敌所乘,也怨不得他,何况我们为未能识破公良友琴的奸计。”“这岂能是他免罪的理由?立亭,你将他废了,禁锢起来,来日交于陈昂。”梅立亭骇然失色,扑到梅仕林膝下,情真意切的恳求道:“大哥战死泰如城下,二哥幼年夭折,现在怎能对三哥如此?”梅铁萼无力说道:“你照做吧,这是他应得的下场。”说罢,将尾指寒梅戒取下交于梅铁蕊,哽咽说道:“二弟,梅家能否全族,就看你的啦。”梅铁蕊想起近日之事,不由一阵黯然。四日前,梅玄墨由东城潜回,只言流连敌后,今日方得有机返回雍扬,梅铁蕊也不疑他。怎知他元月返城之时,为公良友琴所擒至今,此次回城是给公良友琴做说客,梅铁萼听信他言,认定贼寇已然断粮,欲从雍扬撤离,只是深恨徐汝愚坏其大计,只要各世家助他除去徐汝愚,公良友琴便从东海撤军,并将毗陵、泰如等地交于雍扬各世家手中。往后三日,攻城贼寇果真胃中填有草藤,并且公良友琴只身潜入城中,更让各世家深信贼寇已是粮尽路绝。徐汝愚在雍扬施行军政,抑压高门已初露倪端,税都抽自世家大族,深为各世家所忌,惟恐他根基日深,难以拔除,难能不利用眼前良机。梅铁蕊察觉此事之时,梅族等各世家已深陷其中,脱身不得,若是揭发,雍扬立时生变,公良友琴乘虚而入,雍扬更是岌岌可危,只得盼望公良友琴行刺完毕,真会撤出东海。昨日徐汝愚遇刺,江凌天又揭露公良友琴断粮乃是诈计,无疑晴天霹雳直贯头顶,让人瞪目结舌,俱明白中了入了公良友琴的死套。所幸公良友琴于北城入城之时,被巡城兵丁发觉,万嵘将十余兵丁灭口时做得又不干净,让徐汝愚觉察出来。若是自己参与此事,让公良友琴由东城入城,那时怕真是雍扬死劫了。也真是如此,徐汝愚才深信自己也是事后被迫裹入其事,予梅族立功之机。梅铁蕊轻轻旋拧尾指上的寒梅戒,望了地上伏跪的梅玄墨,心中虽是不忍,却知梅族必须给徐汝愚一个交待,叹了一口气,让梅立亭将他带下去。只是徐汝愚当政,真的会像玄墨所说的所般打压高门吗?雍扬各世家若不是深忌宛陵军抵达雍扬之后,再无法压制徐汝愚与宿帮的崛起,怕也不会轻易中了公良友琴的奸计。梅族跟随徐汝愚真的有飞黄腾达的一天?但是不追随他,梅族也终止抵不住日后宛陵的清算,毕竟是梅家弃盟,使东海陷入百年危局之中的,梅家的武力也维持不了如此庞大的家业了。梅铁蕊屈指轻叩前额,将突然间涌出的念头驱离去脑海,心想:不管如何,也得过了眼前难关再说。翌日清晨,斥侯陆续回报,公良友琴与许伯当分从宿邑、延陵两地回师往雍扬而来。雍扬诸将除陈子方、梅铁蕊等少数几人明白徐汝愚健在的真相外,其余俱面色如土,满面愁容。所幸雍扬城内军民,俱不知昨日发生何事,现在见贼寇又来围城,也未当回事,未曾发生大的骚乱。东城外,普济八万海匪包含着骑兵、长矛兵、戟兵、短刀手、长弓手、工兵踏着整饬的步伐,似潮水一般涌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分成三股巨浪向雍扬拥来,遮天闭日的旌旗使这三股人潮看上去又像燃烧的烈焰,漫山遍野的呐喊声撼动十丈的城楼,铁蹄历历直如踏在众人心头一般撼人心神。楼车、巢车、冲车、登城云梯车、洞屋车、濠桥车、弩箭车、拒马车,车辙粼粼,在仲春酥软的泥土上留下千万道纵横交错的轨迹。景阳门城楼上众将面色如土,然而守城军士却坦然视之,只是紧握手中的兵刃,神色坚毅的注视着城下有如海潮涌来的贼寇,他们相信:再凶恶的浪潮扑在涯石上,也只能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万嵘焦躁的在城楼内踱着步子,面色惨白,喃喃低语道:“完了,完了,守城将士若是再看不都尉出现,一定军心涣散……”沈德潜看到万嵘如此,心中泛起一阵厌恶,暗道:自己怎会与这种同流合污。强按住心中的惊恐,向梅铁蕊说道:“公良友琴定然会主攻景阳门,西城要应下许伯当三万大军的攻势,估计也抽调不出人马,让我北城调二营人马来吧。”梅铁蕊挥手阻止他,说道:“陈大人的羽咋营军已与钟将军的延陵卫军换防上了城头,后备营也就近驻进西城,暂时没必要调过多的兵力,东城不利贼寇展开优势兵力,仅有人手暂时够了。”“都尉不出现在城头,再多的将士也难与普济海盗相抗衡。”“钟将军,你现在要记住,都尉大人现在北城统领防卫?”“可是沈大人,真正攻城时,公良友琴出现在城下,这一时的慌言还能瞒得过去吗?”历来冲锋在前的主帅,却不出现在对抗最激烈的东城,满城军士谁能不起疑,关键公良友琴在城下也会戳穿他们的饰言。沈德潜愣在那里,情知钟籍所言是实,却偏偏想不出一丝法子来,面色苍白的紧咬下唇,渗出血丝来。梅铁蕊大手一挥,断然截住他们的话头,说道:“无论如何,城破在场诸位均死无藏身之地,尽人力以谋天事吧。”城下大军突然从中分开,百余骑火红精甲的骑士从中飞驰而去,马蹄飞扬,疾如骤雨一般击打在景阳城外的官道上。面容古挫的公良友琴被众人拥在中间,来到景阳城楼之下,凌厉的气势直侵城楼中的众将,让人微微感到一丝寒意。面对强盛可怕的敌人,万嵘被他玩弄于掌间心有不甘,强壮着胆子向城下喝去:“公良友琴,你不是已经退去,为何又反复了。”公良友琴一阵狂笑,声浪直扑城楼众人耳鼓,这当中隔着二百余的距离,让城楼众人听得心神一慑,不禁有些心荡神移,切身体会到公良琴做为绝世高手的惊人武力。公良友琴道:“反复也你这种人说得出口的,徐汝愚已暴病身亡,你们还是弃城献降吧。”此话犹如一粒石子击碎平整如镜的湖面,一丝紊乱顿时荡漾开去。梅铁蕊暗感徐汝愚对此时的雍扬果真不可或缺,挺身站出,冷眼注视城下,朗声道:“都尉大人正在北城巡视,你竟有胆子重新回到雍扬城下。”梅铁蕊的话并未止住军心的涣散,徐汝愚每日都会巡防各处。自前夜普济海匪撤军始,到现在普济海匪重新围困雍扬城,已近二十个时辰,徐汝愚未曾出现在东城,怎能让军士不心中生疑。普通将领均能分辨出北城丽阳门外并无大规模的敌军聚集,恐慌犹如瘟疫一般在守军中漫延开来,难以遏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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