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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微微惊讶:“既然姑娘是来找我,为何却又不知道我是何人?”容玉道:“我是来找公子的本真,却不是来寻虚形。”那人大笑:“原来如此,姑娘请上轿。”容玉也不谦让,便坐进了那顶轿中,而那男子却骑着马,随着轿子缓缓而行。她放下幕帘,只听见那人压低声音对侍从讲了一句:“去查此女子的来历,看看是不是……派来的。”容玉闭目养神,他会如何误会她半点也不放心上,她只等着修完这一课便可以回九重天庭交差。此时正是裂土封疆、诸侯割据的时期,带她回去的男子是这封地上王侯的长子重临,字子君。诸侯王为自己长子取名更有将来君临天下之意。也不知道重临是如何去查实她的身份,三日后方才来客房看她:“尚且不知姑娘芳名,可否冒昧一问?”容玉正端坐饮茶,闻言只抬首瞥了他一眼:“容玉。”重临在她身边坐下,侧过脸看着她:“姑娘此次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派人查了三日,竟一无所获,无人曾见她,甚至无人不知她从何而来,也不知她将往何处去。他原本以为是政敌遣来的美人,可是却看不出半分端倪来。容玉放下茶盏,表情有些忧伤:“为何大人要如此猜疑?”她凝视着对方,含情脉脉:“我不为任何人或任何事而来,只想留在大人身边而已。”重临被她的话被震了一下,他素来温和内敛,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答。容玉看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知道他有些许迟疑了,便继续道:“大人如不信我也没关系,日久见人心,大人终究能看见我的真心。”重临缓了过来,轻声道:“我尚未娶妻,只有两位妾室,却也无法给你任何名分。”容玉微微笑道:“不打紧,我并不在意这些。”重临看着她,忍不住伸手抚摸着她的侧颜:“你真美。”容玉也不生气,任他施为,甚至还浅笑兮然:“以色事他人,色衰而爱弛,我自然希望大人并不只是喜欢我的容貌。”重临放下手,还未说话,便被外面一阵嘈杂打断:“这里面就住着那个从街上带回来的狐媚子?给我让开!”容玉目不斜视,嘴角却带起了一丝笑意。对她来说,住进这深宅大院之后的日子未免太过无聊,现在有了点消遣也挺好。重临却沉下脸,站起身喝道:“在这里吵吵嚷嚷成何体统?”那锦衣女子一见到重临在里面,顿时噤声,换上了讨人喜欢的笑容:“原来大人也在这里。”她看了看容玉,顿时脸色难看,她原本以为只是有几分姿色的美人,重临或许图个新鲜,几日后便厌弃了,可是此刻见她,竟比自己的容貌高出不知凡几。她挤出笑容来跟容玉说话:“这位妹妹真是生得秀美。”容玉道:“姑娘谬赞。其实姑娘才是秀美绝伦,姿容不凡。”重临待她们互相寒暄过后那女子告辞,方才道:“容玉,郦姬就是我之前同你提过的两位妾室之一。”容玉转过头,不甚在意道:“无妨,你并不多喜欢她,也没有喜欢上我,我自然就还有机会。”重临笑了笑:“情爱之事简单得很,喜不喜欢其实也没多大意思。”容玉这十年看遍凡尘悲欢离合,世间那些文人骚客尚且不能说出情为何物,而重临竟直接将其否定,真是直白。她凑近了,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也许有一日,我会让大人知晓,什么叫情。”重临微微一震,眼中复杂,半晌道:“好,那我便等着。”作者有话要说:☆、ch39重临的朋友中,不少都是世家子弟,整日里招摇过市看红袖招。之后的一回聚会,重临便带了容玉赴约,只因她的美貌世间难寻,倒也是带了一点炫耀的心思在其中。席间众人行酒令,只因当时女子连识字的机会都少有,更逞论立刻做出小令来,几轮行酒令下来,重临那些朋友带的姬妾都被灌得酒意上头,脸色潮红。而这对容玉来说,却是举手之间便可办到,自然免去了喝酒的责罚。轮到重临抽签,他随手抽出一支来,只见上端写着一个棋字。他笑着望容玉:“这回可是轮到你先来。”容玉从容接过竹签,翻到背面,只见背后写着“生死”二字。她思忖片刻,慢声吟道:“棋解鸿雁劫,生死事,与君斟酌再对弈,星辰曙天覆云盏。几度输赢可相见?旋指黑白揽青州,闲棋间,局前生死变。”她用的是对称的联句,每个联句都扣了题,重临忍不住赞道:“好!”倒有人哂笑道:“重大人家的美人到现在都不曾喝酒,却是不给我们大家面子了。”容玉执起酒壶,为自己面前的杯子满上,干脆地两口喝干:“是我思虑不周,扰了各位的雅兴,实在应当罚酒。”她待要倒第二杯,却被重临拦住了。他接过她的杯子满上:“罚酒本该是三杯,剩下的两杯就由我来代了。”聚会散了,重临喝得有些过了,被风一吹,顿时酒意上头,就连步履也不太平稳。他挥挥手,将随行的车夫遣散,顾自独行。容玉有点不耐烦,却还是按捺着性子陪他慢慢走:“重大人,你醉了。”“我没有醉,”重临拉着她的衣袖,抚上了她的脸颊,“容玉,你生得真美。”容玉抬手扶住他:“天下美人何其之多,大人总有机会寻到比我更美的。”“可是,容玉只有一个。”重临看着她,脸上带笑,“就算世间尚有比容玉更美的女子,她可未必有容玉这样的才情。”“恕我驽钝,不太明白大人话语间的深意。”重临忽然抽出一截佩剑,比在她的颈上:“那么,你告诉我,若你只是生于寻常人家,为何会识文断字?如若你并未寻常女子,你到我身边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容玉只是不动:“殿下为何非要深究我的身份?”他们说话之间,只听远处传来凄厉的山狼的长声嘶吼。重临正色道:“你若不说,我便把你留在这,喂这里的山狼。”容玉只微微一笑。最后是谁喂山狼尚且不好说,更何况之前喝酒的时候,她可是早已发觉重临的酒杯壁上被抹了软骨散。这本来只是重临同狐朋狗友间无伤大雅的玩笑,可在现在这种情形下,却会对他不利。果然,他手指一松,那佩剑便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容玉假意问道:“大人,你怎么了?”重临抬手捂了捂额头,摇摇头:“不妨碍,只是有些头晕。”容玉低下身,捡起落在地上的佩剑。这剑只是时下贵族公子身份的象征,铸造的时候也以装饰美观为主,分量并不压手。容玉刚拿到剑,便见前方有两团绿莹莹的鬼话靠近。直到距离他们七八步之遥的时候方才看清,那绿色的鬼火不过是山狼的眼睛。重临就着她的手抽出佩剑,提防地瞧着那狼。那山狼围着他们绕了一圈,低伏下身子,低低地嘶吼。重临上前一步,那山狼喉中的嘶吼便愈加低沉。他正待举剑,忽觉天旋地转,几欲摔倒。还是容玉从他手中接过剑,斜斜地向山狼刺去。她本已将气息掩藏得很好,只是这一个动作太大,到底还是露出些许仙气来。那山狼顿时连背上的毛都炸起了,猛然后退两步,夹着尾巴逃跑了。重临闭上眼,气息急促,咒骂道:“该死,竟然敢给我下药!”他平复了一下焦躁的心情,缓声道:“我们慢慢走,侍从寻人不得自然会回头来找。”容玉心道,只怕他们现在还在她设下的结界中打转呢,只要她不放人,他们就没有办法出来,嘴上却说:“大人无需着急,良辰美景,何不随处看看权当散心?”重临抬手握住她的手,牵着她慢慢往前走,这一段路若是纵马而过,本来是不长的,只是这样慢慢走,却又一时看不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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