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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军区大院
&esp;&esp;我这人吧,也算是没出息。听到“革委会”三个字的时候,我竟然忍不住脚下一软,幸好这一幕没被孟冬雪看到,否则我至少会被笑话一年。
&esp;&esp;但是必要的反抗还是要有的,这群人无端端跑来找我,语气还那么霸道,我也是不能忍的。于是我往后挪了几步问道,你们找我干什么?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走?那个戴眼镜的没有回答我,而是冲着那两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人,就一左一右抓住了我的胳膊。
&esp;&esp;这大年三十的。家家户户都开开心心的,我这是倒了什么霉,会在这一天遇到这事。我心里惨叫道,难道说我又要被捕了吗?我这两年已经尽可能在低调了,怎么还是会被这些人知道?看见我被抓,周大爷和徐大妈也不肯了,于是他们开始抓扯那两个人,一边抓一边问道,你们干什么?来我家里抓人,还有王法吗?
&esp;&esp;我虽然心里害怕,但是看到两个老人为了我和抓住我的两个年轻人发生拉扯,心里还是非常难过的。孟冬雪在一边无助地哭着。这让我心里的害怕,油然转换成一种愤怒。我不是个爱打架的人,只要别人不要惹我太过分,绝大多数时间,我是慵懒的,并不暴躁。可是那一刻,我却不知道为什么,甚至是没有经过思考,一下子就用自己的额头撞向了拉住我左手的那个家伙。
&esp;&esp;这一下,结结实实撞在了他的鼻梁上。人在冬季的时候,鼻梁是非常脆弱的,我知道这下子让他特别难受,于是他呜呜叫着松开了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这时候我左手就空了出来,没来得及细想,我就一拳打在了右手侧那家伙的脸上,和先前一样,打的是鼻梁。
&esp;&esp;可是我这一拳虽然打得正。却没能够让这家伙撒手,于是他反手一扣,将我的右手臂朝后摆去,我一下子没忍住,就弯腰蹲在了地上。先前被我用头撞的那个人,此刻也冲上来按住了我。我一对二本来就不是对手,这下被压制住,挣扎了几下,发现都是徒劳的。
&esp;&esp;我原本认为,这大年三十的,我恐怕是逃不掉一顿好打了,小时候母亲常常说,过年的时候挨打,那这一年都得挨打。所以此刻我心情极度郁闷,倒不是因为马上要挨揍,而是这一年怕是也不好过了。可是这两个人按住我以后,并没有打我,只是制服我而已。
&esp;&esp;很快他们把我拉了起来,朝着我怒目而视。那个戴眼镜的走到我跟前说,姓司徒的,你不要不识抬举,你以为谁那么好心思这大过年来抓你玩是吧?我们也有家人,我们也想过年,可是没办法。上头吩咐了,今天必须把你带过去。我问道,你上头是谁?戴眼镜的人冷冷的说,你不用知道得太多,跟我们走就对了,越早把事情解决。你就越早回家。
&esp;&esp;听到这里的时候,我才隐隐觉得这些人不是来抓我伏法的,而似乎是他们上边某个人想要让我帮忙。听他的意思我解决了事情就能够回家,那就是说,对方是遇到了事情。既然找到我,自然是鬼事为主,那也意味着,我的行径其实早已被革委会的人知道了,一直按着没抓我,想要对付我,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esp;&esp;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反而豁达了。大不了就是个圈套嘛,上次被抓了个措手不及,这次我可不会那么傻了。于是我对戴眼镜的说,那你让这两人把手松开,我自己走。你客气我也客气,你跟我玩横的,我也陪你横到底!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瞪着戴眼镜的那个人,如果要整这些人,我是有很多方法的,只是当初白衣女人
&esp;&esp;我是封建份子,和许多新思潮下的人摆在一起,我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他们的对立面。军人是神圣的,这一点我毫不怀疑,但军人也是令我这样的人闻风丧胆的。不夸张的说,在立场方面,我跟眼前这个领导和这个女军人,绝对应该是死对头才对。
&esp;&esp;对方的态度,让我无所适从。于是我对那个领导说,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就是,我是拥军的人,只要我能力范围之内,就一定尽力而为。这些说辞,都是我一贯对客人说的,只不过这次我没想到是军人而已。
&esp;&esp;领导拉着我的手在沙发上坐下,那个女军人也坐到了我们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从这个屋子里的东西来看,虽然算不上富丽堂皇,但是对于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来说,还是非常高规格了。这个领导能够在军区大院单独住一套房子,有专属的警卫员,有士兵巡逻站岗,这种种现象表明,他的官位不低。也正因为如此,我才特别忐忑。我知道他这样身份和政治背景的人,若非是万不得已,绝不可能大晚上跑到山村里来找我,也就是说,如果我做好了这件事也就罢了,要是做不好,估计我的日子也难过了。
&esp;&esp;领导说,他姓刘,那位女军人模样的是他的爱人,是军区艺术团的文艺兵,少校级别。这次找我来,实在是因为没别的办法了,因为他找不到我的师父。刘领导这么一说,我突然警觉了起来,难道说他是想透过我的关系,将我们师徒二人一网打尽吗?刘领导说,早年还在内战的时候,他就曾经被我师父帮过一回,但那个时候兵荒马乱的,也没来得及好好感谢,就找不到人了。自己是去年才被指派到这个军分区来,组织上考虑到他的爱人和孩子都在这边,于是就做了这么个决定,好让光荣的军人家庭,一家团聚。
&esp;&esp;我这才放心下来。刘领导接着说,起初这一年,一切都好,除了街上分了派别的政治运动越演越烈之外。部队是受国家直接管控的,国家不下令阻止,军人们也只能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提高戒备,但无法镇压,因为此刻的镇压,就意味着和领袖作对。刘领导对我说,从去年的年底到现在这几个月,原本住的好好的这套屋子,突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动静,起初我们都以为是有老鼠或者别的东西,可是到后来,事情就渐渐变得严重了。已经严重到影响我们的正常生活了。
&esp;&esp;这时候刘领导的爱人接过话来说,这次找你来,其实我最初是反对的,但是刘领导一直坚持,我也就同意了。她对我表示,她个人是一个无神论者,可是家里的怪事接连发生,加上丈夫也比较相信这些,于是自己慢慢也开始动摇了,一有什么动静,最早想到的,竟然不是一些可以解释的科学现象,而是自己解释不了的玄学了。她告诉我,我们家刘领导,早年曾经受过你师父的恩惠,这次我们家的事情出现后,刘领导就提出要去找到林其山先生,可是我们打听了很长时间,也没能够找到你师父的下落,刘领导在想会不会是你师父在运动中被抓捕入狱了,于是就去调查了那些被抓各种分子的资料,结果没能找到林其山先生,反而是找到了你。
&esp;&esp;我心里悲叹一声,原来当初我被抓,然后师父劫狱,最终还是让我的履历上,有了这么一笔,我虽然没念什么书,但我也知道,自打新中国成立之后,人口问题就成了国家的生存大计,所以履历这样的东西,是会跟着一个人走一辈子的。
&esp;&esp;刘领导说,当时你被释放后,我能查到的范围,也没有你其余的资料了。所以我们到处派人打听,要么找到你师父,要么就找到你,这才今天贸然请了你过来。听刘领导的口气,他提到一个“释放”,那就是说,当初师父把我救走,对于那些抓我的人来讲,也是一件丢脸的事,索性就把我写成了释放了。我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最担心的情况大概也不会发生了,于是我就问刘领导,您刚刚说家里接连遇到的怪事,您能不能稍微仔细点告诉我。
&esp;&esp;刘领导站起来,牵着我的手走向一个房间,推开门后,里边有微弱的灯光,但是就着灯光,我可以看到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年轻人。刘领导说,这是我和爱人的独子,他现在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才请你来救命。
&esp;&esp;床上的年轻人,看上去岁数似乎比我小了几岁,也许是夜晚的关系,屋子里的灯本身也非常昏暗,造成这个房间有一种压抑的感觉。刘领导关上门,带着我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他接着对我说,这套房子,是组织上把自己调任过来的时候,才住进来的,最初的一段日子没什么问题,可是年底的那段时间,我们在夜里睡觉的时候,总是能够听见那种尖锐的东西在木板上划动的声音。这楼里,就住了我们一家人,楼上是我的办公室和书房,楼下是空着的。起初都以为是老鼠,还在楼梯上投放了鼠药,可是非但没有效果,情况反而越来越严重。
&esp;&esp;刘领导说,那种划动木板的声音,从最初的每天晚上出现一次,发展到后期整晚都会出现,间隔时间也就十来分钟响起一次,声音还越来越大。我们家孩子中学毕业之后,就一直跟着他妈妈在艺术团里跳舞,非常活泼健康的一个孩子,渐渐因为这声音的关系,晚上睡不好觉,天天都无精打采的。
&esp;&esp;我问道,既然是整晚都出现声音,那你们听见之后怎么没找人排查一下,你们这里这么多士兵,随便找几个也就查出来了呀。刘领导说,查过了,什么都没有。那声音是从天花板上传下来的,可是上头就是我的办公室。而我有时候人在办公室里的时候,却又听见那声音从脚底下传出来。这楼板就是两层木板相隔,就算是老鼠,也没可能钻到楼板里头吧。
&esp;&esp;刘领导接着说,既然查不出原因,自己也就给组织上写申请,说要换个地方住。以他目前的官职来说,这简直就不算个事。可就在自己打了报告的当晚,儿子睡到半夜的时候,突然惊叫着醒了过来。夫妻俩都吓坏了,赶紧跑到儿子的房间去看,发现儿子蹲坐在床的一角,脑袋抬起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表情非常惊恐。刘领导的爱人插嘴说,我们当时就问孩子怎么了,可我们家这孩子,有个小毛病,就是一着急起来,说话就结巴,问了很久都没说出个名堂,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家刘领导也开始尖叫起来。
&esp;&esp;我转头看向刘领导,他一脸严肃焦虑的表情,似乎是在回想当时的那一幕。我问他你为什么要尖叫呀,你看见什么了吗?刘领导点点头说,他看见在天花板上,有一个背贴着天花板的白衣服女人,头发长长的,垂下的发丝遮住了脸,双手也和头发一样是垂着的,但是却只有手,没有手掌和手指。看上去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断了,血流不止。而我之所以看见了她,就是因为血滴到了我的头上。
&esp;&esp;于是我对刘领导说,让我猜一下,你当时被血滴到的时候,一定伸手擦了一下,再抬头看见的吧?刘领导点头说是的。我又说道,那我再猜一下,你擦了血之后,其实发现手上并没有血,对吧?刘领导有点吃惊地看着我说,对,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有点得意地告诉他,因为这是一种鬼魂的惯用伎俩,用东西来吸引你,让和它之间产生一种必然的关联,然后你就可以看见它了。那滴下来的血,就是让你看见它的证据。我转头对刘领导的爱人说,所以你们家孩子,看见这个鬼魂之前,也一定经历过类似擦去血迹的动作,而你说你是无神论者,我大胆猜测一下,你没有感觉到有血滴到身上,对吗?
&esp;&esp;我的一番话,说的眼前这对中年夫妻目瞪口呆。从他们的表情来看,我是说得分毫不差。我告诉夫妻俩,你们住进来的时候没什么事,但是偏偏到了年末的时候才出现这些动静和吓人的场景,无非有两个可能,要么就是这房子曾经死过人,死人的样子就是断了两只手,并且死的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要么就是你们在那段日子去了某个地方,从另外的地方带回来一个鬼魂。
&esp;&esp;我站起身来,指了指四周说,这里是部队的地方,部队按道理说,阳气很足,大概你们觉得可能不会有这些现象发生,而实际上,部队的职责是保家卫国,保家卫国的代价,就必然是要杀死敌人。所以部队的杀气也很重,重到连鬼都不敢靠近,同时部队的怨气也足够多,所以一旦有一丁点鬼魂侵入,很有可能就变成一条所有鬼魂都能进出的路。
&esp;&esp;我指着孩子的房间说:一条直通你家的路。
&esp;&esp;三凰凤冠
&esp;&esp;我到是并未故意吓唬夫妻俩,因为就目前掌握的这些来看,这个女鬼原本存在于这个家里的可能性其实并不大。身在部队的环境里,即便是有也一直被压制住,没有理由突然毫无根据地出现。所以我觉得肯定是这家人从外边带了东西回来,撞破了部队本有的杀气,才会越演越烈。
&esp;&esp;部队,政府,寺庙,墓地这样的地方,通常叫带煞。原则上来讲,以这些地方为圆心,辐射五百米的范围内,都是在这个煞之内。以上说的这四个地方,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容易聚集怨气的地方。也许你要问了,政府怎么能聚集怨气呢?那是替咱们老百姓办事的地方呀。我也许会告诉你,因为政府。在古代的时候,叫做衙门。衙门除了发落犯人之外,还是用来给老百姓喊冤的地方,所以怨气自然就重。
&esp;&esp;一个原本就容易聚集怨气的地方,再被人为地划破一条口子,那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esp;&esp;我将我的分析告诉给了夫妻俩。请他们仔细回忆一下,出现怪事的前后,是不是去过什么地方,那个地方会不会曾经发生过什么。然后我又问道,那为什么孩子现在就在床上躺着,就是那天晚上惊吓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吗?因为按照刘领导夫妻俩的说法,最早遇到这件事的时候,距离当下,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多月了。
&esp;&esp;这时候,刘领导的爱人就哭了起来,说孩子自打那天晚上之后,就开始变得有些恍惚和不正常。起初的几天还跟自己一起去艺术团,后来就索性不去了。刘领导经过那一晚上的惊吓之后,也在家里休息了好多天才缓了过来,孩子不去艺术团跳舞了,刘领导也正好在家里照顾一下。可是这孩子渐渐开始有些疯癫的感觉了,起初的一段日子还是会时不时尖叫,指着屋顶结结巴巴的。可到后来他不叫了,而是痴呆地望着顶上,再到后来,孩子甚至开始傻呵呵地笑,嘴里呢喃着一些大家都听不清的话,好像在跟天花板上的那个女鬼说话一样。
&esp;&esp;我问道,都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难道就没想过搬走?刘领导说,搬是一定要搬的,但是这组织有规定,打了申请后还得有审批流程,我们得收到批文之后,才能够搬走。原本那文件就是最近几天就该落实下来了,可是就在前天晚上,孩子屋里突然传出来一些吱嘎的声响,我们知道那是孩子床的四角不稳发出的声音,于是我就去看了一眼,这下子就把我吓得魂飞魄散了。
&esp;&esp;一个军人的领导,说出魂飞魄散四个字,你对得起领袖吗?当然我没把这话说出口,而是问刘领导,你看见了什么。他告诉我,他看见孩子把屋里的凳子立在了床上,自己踩在凳子上。脸上傻笑着,伸出双手朝着上方呈拥抱状,而正在和他拥抱的,正是贴在天花板上的那个白衣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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