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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他仿若坠入离奇梦境
&esp;&esp;门扇闭合带来一阵春夜凉风,卓枝不自觉打了个激灵,她摸了摸渐温的水,又看向四垂的帐幔,疑心自己饮酒过甚做了个无端梦。
&esp;&esp;此时,东宫不应该在长春观吗?
&esp;&esp;她抬手贴住脸颊,只觉微烫,又将身子彻底浸入温水中,试探着,低声唤了句:“殿下?”帘外春风又起,带来虫鸣声纷纷,时长时短,一声高过一声。
&esp;&esp;到底是有人还是没人?
&esp;&esp;说不准只是她饮酒的幻觉?
&esp;&esp;卓枝起身踏出浴桶,她披衣走到床前,打量着榻上那摞素缎亵衣裹胸全部穿起来很麻烦,她犹疑着缓缓穿好,又对着镜穿外袍。待一切收拾齐整,她才勾起帐幔,打开青窗,迈步出门。廊下挂着几盏旧灯笼,灯烛透过油纸,散出柔和的光。
&esp;&esp;卓枝推开门扇,只见石榴树枝繁叶茂,月光映照在白石梅花砖上反射出一片莹莹光辉,映衬着拇指大小的点缀其间的石榴花苞更为清艳。而树下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披着一领长氅,负手背对长阶站在树下,听到她出来,并不回看温声说:“阿枝,石榴树要开花了。”
&esp;&esp;方才真是东宫?
&esp;&esp;幸好她虽嫌麻烦,仍穿戴齐整了,卓枝心中暗暗庆幸。
&esp;&esp;闻言,她的目光转向石榴树,这株石榴是寿春县主成婚时栽种下的,原本种在边西,后来随着他们搬到上京城,距今快有二十余年了。风吹过庭院,石榴枝叶簌簌而响,春夜大抵仍有些寒。
&esp;&esp;卓枝攥紧袖子,背上有冒出微微战栗,许是冷的微颤吧,她心下暗想。从前也没这般娇气,今朝这是怎么了?她穿着内室软鞋,不愿落步庭中。因这几日细雨绵绵,庭中虽以青砖石子铺就,但是软鞋底薄,踩着地定会感到湿冷。她一顿,挽袖靠着美人倚坐下,东宫却迈步过来。
&esp;&esp;卓枝挪了挪位置,给他让出地方,随便找话题:“殿下,可有什么事?”
&esp;&esp;东宫却似没打算坐下,垂目望着她,温声另行问:“怎么这么早就歇下了?”他握住她的手,东宫霎时皱眉道:“怎么这么冰?”他解开长氅披在卓枝肩上,侧目看向石榴花树,良久他半垂着长睫,唇角挑起笑意:“回上京途中,你邀孤寒食节赏牡丹,难道阿枝忘记了?”
&esp;&esp;这也算不上忘记,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吗?确实有点冷,卓枝裹紧了大氅,不消片刻便感觉暖和了些。她望见东宫穿了件云边绯袍,目光难免停留片刻,低声分辨:“原以为殿下不回来呢。”
&esp;&esp;她喜欢东宫穿绯袍,清俊又温柔,但她知晓此事说来不合适,故而从未提及。
&esp;&esp;好似没注意到她的目光,东宫拢了拢她额间碎发,仿若自言自语,低声说:“从前日日都能见到,乍然分开这么久,孤很不适应。”他低眼望过来,目光如同春雨般如云如烟,密密温柔,直教卓枝面上腾起红晕,东宫压抑着笑意调侃道:“今朝能见到传闻中的承露吗?”
&esp;&esp;早先她与纨绔子弟上京厮混耍乐,也不知缘何有许多人传闻她家中藏着绝色女郎,又着了黄祭酒那句“别有玉瓶承露冷”,大家一致认为美人分别唤作“玉瓶”和“承露”了。
&esp;&esp;怎么又借着这事故意笑她!
&esp;&esp;这几日忙碌,她也不知晓牡丹开花了没卓枝扭身看向屋后,她起身沿着回廊缓行。回廊四周栽种着遍地芳草,间杂着点点花苞。檐下悬着六角灯随风摇晃,婆娑花影也随着摇摆,经过最末一道侧门,他们迈入清和堂后苑。
&esp;&esp;后苑牡丹栏绕阶而设,大都葱葱郁郁,枝叶舒展,又经春雨洗过更显碧绿可人。卓枝停步,抬手指了一指说:“这些还未到时候呢。”她虚虚指向远处那顶一人高的竹楼,竹楼四周笼罩着绿帐子,使人看不分明:“承露就种在那端”
&esp;&esp;东宫迈步走下回廊,卓枝看了看湿泞的地面,默默的退了几步。后苑栽种牡丹花丛,处处都是新泥,她穿着双软鞋还是不要冒险了。卓枝回身意图靠在美人倚,熟料方才转过身去,尚未坐下,就听一声:“阿枝。”而后被搂着腰打横抱起。
&esp;&esp;顿时天旋地转,卓枝本能紧紧搂住东宫,她急声问:“殿下?”
&esp;&esp;东宫淡淡的哼了一声,似是不悦道:“赏花也躲懒吗?”
&esp;&esp;卓枝挣扎无果,无力解释:“殿下放我下来,不要教人看见了那里是躲懒,地上有新泥,我怕粘湿了鞋子。”
&esp;&esp;闻言,东宫挑了挑眉,思索着正色道:“是孤误怪,”他将她抱得更高了些,让她头靠在东宫肩旁。不急不缓步迈向绿帐竹楼,他低首贴着卓枝额上,戏谑道:“放心,孤一行抱着你,不会沾湿鞋子。”
&esp;&esp;卓枝:
&esp;&esp;她还不如不解释。
&esp;&esp;他们越行越近,东宫的声音响起:“阿枝,掀开帐子。”他说话时胸腔微微震动,卓枝不知缘何很不自在,她扭捏了下。东宫却误会她不愿意照做,他明悟叹道:“阿枝,孤抱着你,腾不出手来。”
&esp;&esp;卓枝更不自在,满面涨红,她赶忙动手掀开帐子,生怕东宫再说出什么令人窘迫的话。
&esp;&esp;熟料她撩开碧绿帐子一看,方才傻眼了。
&esp;&esp;那竹子搭就的架子中笼罩的并非牡丹承露,而是新树起的一架秋千。这秋千与大昭女郎惯爱玩的秋千不同,因为大昭女郎玩秋千,都是站着荡秋千,因而秋千木板位置较低。这事她只跟寿春县主讲起过。
&esp;&esp;而这架秋千木板位置较高且四周描金绘彩,非常鲜艳明丽,与她从前住在边西时那架秋千极为相似。恍然间,卓枝念及方才瓶儿说的话,县主娘娘令人在清和堂后苑大兴土木阿娘还不许她去看,应当是打算趁节前树好秋千,以便玩乐。
&esp;&esp;荡秋千这项活动几乎专属于闺中女郎。
&esp;&esp;卓枝生怕东宫起疑,她想到春山先生提起的西域三十六国,忙低声说:“近来抄春山先生的新集子,其中说到西域秋千,我心中好奇如何坐着荡秋千,便令人树起一架试试看。”
&esp;&esp;东宫不置可否,反是望向步远处另一架竹楼,问道:“那边总是承露罢?”
&esp;&esp;卓枝连连点首。他们行至那边,照旧掀开帐子。只见明月之下,承露枝叶肥厚,一株株新花洁白好似月光凝成。花瓣似绽非绽,随着春风微微颤动。那是纤薄宛若白绢织就的细腻花瓣,其上滚动着点点雨露,随着风点点滑落枝叶中倏然间便消失不见。
&esp;&esp;正如黄祭酒所言,别有玉瓶承露冷,无人起就月中看。
&esp;&esp;虽说承露栽种已有数年之久,但卓枝性懒,从未有什么月下观花的兴致。此番美景突兀现眼前,她一时想起那篇美人赋,她忆起赋中曾言爱花之人种种痴态,喃喃:“有时醉里唤卿卿,花枝不应笑我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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