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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大家热泪盈眶,天音的灵媒终于降世。
&esp;&esp;“送九死厄去中原,”般遮丽说,“这是我们赠与莲花童子的礼物,他终有一日会回到玛桑。”
&esp;&esp;灵童降生之日,中原人送来休战的帖子。或许就连他们都折服于神异的红莲,相信灵童会带给他们转机。那一天般遮丽关起门整理迦临的遗物,她翻到了她成人礼那天他穿的衣袍。深红色,绣着金线,他保存得很好,还是崭新的,他一定很喜欢这件衣裳。窗外是漆黑的天穹,星子飘飘摇摇挂在穹心。般遮丽独坐于灯下,一寸寸抚摸这件衣袍。她想起成人礼的那夜,迦临穿着这件衣裳,戴着金色的面具,坐在帐幔后面等她。
&esp;&esp;他因何而死?是因为中原人的夜袭,还是因为他误以为她不要他?
&esp;&esp;她独自坐了一夜。
&esp;&esp;同中原休战,玛桑举寨欢腾,男人骑射,女人歌舞,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欣。可是裴真他们知道,玛桑人的灾难远未结束。停战白塔(一)
&esp;&esp;塔下的百姓和卫队死伤大半,就连般遮丽也负了伤。无人知晓那长脖子的鬼怪老妇是谁,她比他们见过的鬼怪都要凶恶。直到从中原打探消息的探子回来,带回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esp;&esp;灵童和天女都死于非命,接连化鬼。那琉璃塔上的恶鬼,便是失去了神智的鬼怪阿兰那。
&esp;&esp;“王君,”探子递上一道金帖,“百里渡和百里决明说愿帮王君抵御……阿兰那。”
&esp;&esp;“让他们滚!”般遮丽大怒,“支起结界封山闭林,断绝他们从虚门进玛桑的机会。从今往后,玛桑与中原此仇不共戴天!”
&esp;&esp;般遮丽想不明白,阿兰那那样一个美丽的女郎,为了她心里的郎君放弃不老不死的寿命,放弃尊崇的天女名位,义无反顾出奔中原,最后竟是如此下场。是否所有热烈的真心都换不来好结局?般遮丽又想起迦临,他死前,可怨恨她么?
&esp;&esp;阿兰那的术法诡异至极,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半数寨子沦为鬼域。人只要进到里头,便无法再出来,直到被阿兰那吞噬。般遮丽带着所有族人撤出寨子,在阴木寨的外围扎营休憩。根据罹难者用连心锁传出来的讯息,阿兰那有欢喜、忿怒和寂静三个法相,正对应着他们玛桑的古老传说——人死后,会在三重明光里见到一生的欢喜、忿怒,最后归于永恒的寂静。另外,鬼域里时空错乱,所有进去的人都会迷失在永无尽头的房间里。
&esp;&esp;最后阴木寨的祖先传来消息:小灵童被阿兰那困在了阴木寨。
&esp;&esp;鬼域持续扩大,灵力的消耗让阿兰那的饥饿与日俱增,他们必须找到办法填饱她的肚子。聋者从天音带回答案,一个纯阴童子可以保阿兰那饱腹六十年。玛桑的首领和子民都以悲哀的目光望向般遮丽,她是玛桑的王君,她必须做下最合适的决断,即便那充满罪恶。
&esp;&esp;般遮丽决定献祭纯阴童子,以换取玛桑的平安。他们用金子塑造十一面天女和六臂灵童的法像,虔诚祭拜,供奉乳猪和饭团,将法像放进纯阴童子的棺材,再派人将棺材送进阴木寨。只要一切按照仪式步骤一丝不苟地进行,已经变成鬼母的天女就不会出现,挑棺材的男人们可以踩着月光安然返回。他们绘制彩画放在阴木寨,记录这段伤痛的历史。往后六十年,居住在阴木寨之外的玛桑人安然无恙。
&esp;&esp;百里决明看着那些痛哭流涕的父母将孩子放入黑漆棺材,喂他们吃下安神的酸枣仁。只要他们一觉睡过去,就不必直面恐怖的鬼母。父亲和母亲挑起竹担,小小的棺材升起。玛桑人目送着他们进入老寨,眼见那棺材孤零零放置在天井中央,父亲和母亲退出老寨,大门缓缓闭合。
&esp;&esp;一年又一年,族人死了一代又一代。般遮丽的功法延缓了她的老去,让她的寿命远长于常人。可岁月毕竟会留下痕迹,风雪来了又去,鬼国白塔(二)
&esp;&esp;他们按照玛桑人的指引,来到丛林的尽头。出了密林,眼前豁然开朗,山脉在他们脚下降低,青翠的灌木向下延展,随风摇曳枝叶,深浅不一的绿色左右浮动。最凹处是广袤平缓的谷地,青白色的水流分支、集中、洇漫,描出一朵六瓣莲的形状。刺水芒草荡在白波之上,翕动,连成苍苍一片。一座伟壮的大理石白塔岑陡屹立在谷地中央,塔身多处被凿空,看上去颇为奇特。塔后面傍着一座嵯峨的高山,连嶂绝顶,顶端直插云霄。
&esp;&esp;原本是极美丽的景象,只是一切光景都被明光罩住了。塔下白璧伸展出无数粗如婴儿小臂的黑色锁链,每条锁链都扣着一个鬼怪的脖颈子。枷锁上印着鲜红发光的咒纹,那些鬼怪或者皮肉尽脱只余枯骨,或者浑身上下绑着脏兮兮的绷带。这些鬼怪约莫都被邪怪寄生了,全都蜷着身子呼呼大睡。放眼望去,白塔周围被他们围得像铁桶一样。
&esp;&esp;根据般遮丽的记忆,他们是阴木寨里走出来的,跟随玛桑人西迁的鬼怪。西难陀有邪怪,被邪怪寄生之后神智渐丧,行动不由己。他们就扣上了咒锁,让自己永远无法离开白塔,誓死守卫此地。穆家堡那只血垢鬼怪约莫就是从这儿来的,生前的百里决明把他抓了去,将他的鬼魂封入黑棺,带回了中原。
&esp;&esp;玛桑鬼怪的确忠心,却也给百里决明带来了麻烦。按照地图上的警告,白天不可入塔,塔内很可能聚集了怕光的邪怪。那就只能晚上入塔,可若是晚上入塔,外面围着的这些鬼怪就会醒过来,一样棘手。
&esp;&esp;裴真凝眉思索,“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判断塔外鬼怪棘手,还是塔内的邪怪更棘手。”
&esp;&esp;生前的百里决明是夜晚入的塔,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法子。
&esp;&esp;“挖地道行不行?”百里决明蹲下来戳戳泥土,“一路挖过去。”
&esp;&esp;谢岑关否定了他的计策,“这里溪水这么多,地下都是水,你挖不了几尺就得噗噗冒水。要我说,除非咱们能飞,否则根本避不开外头这些玛桑鬼。”
&esp;&esp;“我还有个法子,”百里决明说,“就怕裴真不乐意。”
&esp;&esp;裴真苦笑,“前辈多虑了,但说无妨。”
&esp;&esp;“你看,那些鬼怪被阴邪侵蚀了神智,互相却都不打架,只咬活人。那么他们是怎么分辨谁是活人,谁是死人的?”百里决明道。
&esp;&esp;“这有什么不好认?”喻听秋道,“他们都臭了。”
&esp;&esp;百里决明一拍大腿,“没错,他们臭,咱们不臭。若是咱们伪装成腐烂的死人进去,变得同他们一样臭气熏天,他们就会把我们当成同类。”
&esp;&esp;至于怎么伪装,当然要从树屋那儿拖一具死尸出来,把他的血肉抹到身上。这法子恶心至极,百里决明扭头去看裴真,果然,这小子的脸已然白了。百里决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你身娇体弱的,涂死人肉你受不住。乖乖留在树屋里等我,爷办完事儿就出来接你。”
&esp;&esp;谢岑关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你们年轻人都留下,让我们两个老的冲锋陷阵就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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