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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疑点?”连嵘随口一问。白祈自顾自地说:“吴沈养育了吴柏桦十八载,再如何丧心病狂,敢在正面下手吗?我觉得这一处,不妥。假若凶手真是吴柏桦,他为何要杀害吴家满门?我在驼峰县也有不少年月,知道吴家上下一向和睦。即便吴沈夫妇老来得子,对吴柏桦还是很不错的。吴柏桦何至于下此狠手,连个娃娃都不放过?”“这等事,不好说啊。”连嵘啧啧道,“如果没有那娃娃,吴沈的家产便是吴柏桦的。再怎样,养儿不如亲儿。况且,这天底下最莫测的便是人心,多少自认心地善良之辈为了钱银黑了心肠?这要人性命的事,无非是钱银名利,爱恨情长。”连嵘的一席话让白祈着实吃惊。似乎眼前的男子与紫竹林的无赖、一路上的懒鬼截然不同这人是谁?白祈不得不另作他想。收敛了满腹疑虑,他继续猜测道:“姑且不论凶手是何人。杀害吴沈时,吴夫人在何处?看吴夫人的尸身并未有移动过的痕迹,可想那时吴夫人还在床上。有人要杀她丈夫,她怎不叫?怎不下来与之拼命?”此乃其一、其二其三,凶手为何要将吴家人割了喉颈,又浇火油放火?其四,本住在西厢房的两名小妾为何死在东厢?以时辰计算,起火前,她们已该安息。况且,小妾的尸身只着内衣,你且想,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妾敢在子夜时分穿着内衣跑进主母房中?他的话音刚落,连嵘便道:“还有一处关键。十六具尸身各在何处?若是一一残害,会用掉多少时间?对啊!怎么忽略了这一处。白祈双眼放光,甚少有变化的脸居然有了笑意,清透的眼中带着一点惊喜,看着连嵘。乍一看白祈如此精彩的表情,连嵘愣住了。好在屋外传来了叫嚷声,让白祈有了避过连嵘灼灼目光的机会。原来酒醉的仵作终于从梦中醒来,趿拉着鞋,及时赶到。白祈也不同他哕唆,只叮嘱一事:“仔细验过厨房里的物什、吃喝。”随后便急着带连嵘回衙门,好问个清清楚楚。只可惜,被投入牢房的连嵘倒头便睡,被白祈摇醒。连嵘烦躁不已地说:“白捕头若有真凭实据,大可去你们大人那里告我。口说无凭,手中无证,白捕头还是让在下先睡过再说。”白祁面露愠色。连嵘嘻哈道:“哎哟,白捕头,你面色不好,多久没睡了?来来来,这牢房虽然简陋潮湿,多纳一人绰绰有余。来与在下一同安歇,明日睁眼,便可得到一个神态清明的在下了。”白祈被他的胡言乱语气得动了怒,打也不是,骂又不会……一转身,气鼓鼓地走了!一夜过去,第二日晌午时分,仵作差遣小徒弟告知白祈:“验尸还需些时辰,切莫着急,切莫催老头儿。老头儿我就怕催,一催,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县衙上下有谁不知仵作老头儿的毛病?急归急,当真催不得、白祈比谁都要急切,细问小徒弟所谓的“需些时辰”到底是多久?小徒弟苦哈哈地说:“白捕头,十七具尸首啊。”“怎会是十七具?不是十六具吗?”“非也非也。”小徒弟说起来还有些后怕,,昨夜你走后,在井中又找到一具。是吴家的一个下人,同样是被割了喉颈。“大人可知晓?”“师傅并没有禀告大人呢。”小徒弟说。“师傅说,十七具尸首都验过,再与大人说个仔细。”白祈也想问个仔细,偏偏有人来找他,说是南岭府那位邹子恒——邹大侠到了。白祈打了个愣,才想起邹子恒与吴沈乃至交,便是跟自己也有过数面之缘。他此番前来,定是为了吴家的灭门惨案。刚走到客厅前,便听到洛大人爽朗的笑声。祈心中纳闷,一向不喜欢江湖人士的洛大人怎么亲自招呼了邹子恒?正与洛大人相谈甚欢的邹子恒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顿时双眼一亮:“白兄!”白祈见了谁都是一个模样,不喜不厌的。虽说邹子恒远道而来,礼数却是不能乱了。白祈先对洛大人行了礼、问了好,才转回头来,对邹子恒说:“邹兄,别来无恙。”“有劳白兄挂念,邹某不请自来,叨扰了。”目光流转,邹子恒眼神暗淡,神色悲怜,“邹某前来,是为了吴兄家中的案子。”“邹兄何时得到的消息?”白祈问道。邹子恒说:“我本就在不远的云谷镇。今日一早,便听说了吴兄家中遭逢巨变。快马赶到驼峰县,先行见过了洛大人。”白祈歪歪头。若是熟悉他的人见他这般,便会知道,白捕头心里有疑惑了。他的眼睛澄亮,看着邹子恒,问道:“邹兄到临镇有何事?”“家兄在云谷镇做生意,不慎染了重疾。我去接家兄。”合情合理的缘由,白祈自然要多安慰邹子恒几句。邹子恒只说:“家父找了好的大夫,家兄病情虽重,却无性命之忧。”话到此,邹子恒神色一暗,道:“听闻已经有了眉目,可真是那吴柏桦所为?白兄可抓住了他?”“尚未确定。”白祈说,“虽然我亲眼所见吴柏桦欲加害娃娃,却不曾见他纵火行凶。这凶手的罪名,还需详细查问。他的谨慎众人皆知。邹子恒虽有些失落,却胜在信任白祈。他说:“若白兄不弃,邹某愿为吴兄一家惨案尽绵薄之力。”余光一瞟,白祈瞧见洛大人对着自己使劲摆手,似示意:哎哟,快打发了他吧。还没等白祈想好婉拒的理由,邹子恒说:“邹某已广发江湖英雄帖,请江湖朋友帮忙,寻找吴柏桦。邹某信得过白兄,姑且不认定他是真凶。但吴柏桦定然知道一二,找到他可查出不少事情。”瞧见洛大人对着自己使劲点头,示意:快答应他!这等不花银子白来的劳力何处去找?白祈在心中叹息,他家大人……“那就有劳邹兄了。”白祈道。邹子恒坦然一笑,道:“只要能为吴兄一家十七口讨个公道,邹某定将竭尽全力。”闻言,最喜的自然是洛大人。一高兴,周公便来唤他。白祈知道洛大人嗜睡,必然是要回去再小憩一会儿,当下恭送大人回房。待这些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他才回到邹子恒身边。邹子恒无奈地笑了笑,说:“这位洛大人怎么还是如此使唤你?吴家灭门惨案,居然不开堂审案,反倒让白兄劳公费力。如此下去对白兄不公。”洛大人过于依赖白抓整个驼峰县……不!整个南岭州的人都知道。无奈,谁让白祈太能干,而洛大人太无能呢?总之,这是一件人人都知道的,秘而不宣的事实。可邹子恒将此番不中听的话摆在桌面上说,白祈便有些不悦。殊不知,大人对他有知遇之恩。见白祈还是闷不吭声的模样,邹子恒继而叹了一声,道:“看来,邹某想拉拢白兄一事也是无望了。”拉拢……白祈木讷的脸上一片惊讶之色。邹子恒连连解释:“玩笑而已白兄怎还当真?有这么玩笑的?白祈有些气恼。邹子恒则是连声苦笑,压低了声音,说道:“白兄莫不是生我的气了……”他的话未说完,白祈断然拒绝道:“白某愧不敢当。只是,我入庙堂那日便发过誓,此生追随大人,不作他想。如此,只能辜负了邹兄的好意。”“你啊……”邹子恒摇摇头道,“罢了,还是吴兄家中的事紧要。”这是自然,白祈无心与他周旋,所有心思都在灭门惨案上。而此时,洛大人并未回到自己的卧房,而是偷偷摸摸去了牢房。连嶸正躺在干草床上。嘴里咬着一根草,跷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儿。听到动静,昂首一瞧……“大人,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连嵘也不起身,斜睨着洛大人,真真是狂妄至极。大人眯眯着小豆眼,细看连嵘那张脸。上看看,下看看,看到最后,脸色都白了哆哆嗦嗦地憋出一句:“这是要我的命啊!”“此言差矣,大人。”连嵘笑着起身,懒散地依靠在墙上,“大人在此地与世无争十几载,不都是平安无事吗?只是不知大人厌倦了无风无浪的日子,又要掀起什么腥风血雨来?”洛大人欲言又止。再看连嵘时,豆大的眼中尽是说不出的复杂。他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直到洛大人的脚步声消失在耳中,连嵘浓浓的笑意才收敛得干干净净。他剑眉紧蹙,眼底深暗。遂深吸一口气,叫嚷道:“在下要见白捕头,有要事相告。”白祈正苦于如何摆脱邹子恒,有人来报,说昨夜抓到的男子叫嚷着要找他。白祈当即甩了邹子恒。邹子恒一把抓住白祈的手道:“白兄,凡事多小心。有事可到悦来客栈找我。”不再自称邹某,而是“我”。无形中,拉近了彼此近距离见他真切,白祈点点头,说:“好,若有时间,我定去找你。”话后别过,白祈匆匆地赶到牢房。所见之人,正在床上盘膝大坐,一手酒壶,一手鸡翅,好不快活!白祈扭头看看身后的牢头,牢头嘿嘿讪笑,一缩脖子,溜了。这些不长进的!白祈暗中气恼。“白捕头,吃了吗?来跟在下喝一杯如何?”连嵘当真不要脸皮,极尽无赖之本色。白祈自觉不能与他动气,质问道:“你找我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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