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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山间简陋,没什么可招待的,我听你说话声音都变哑了,喝一杯水润润喉。”
&esp;&esp;这处宫室被封禁了这么久,远不如行宫储备齐全,要招待人也显得寒酸,太子从侍女手中接过杯子,啜饮了一口白水,“姑母一直随在阿耶身边,我听人说起阿耶受了伤,不知道这伤重不重?”
&esp;&esp;陵阳长公主迟疑了一下,面上犹带笑意,“三郎不曾面圣吗?”
&esp;&esp;“阿耶今日怒气未消,尚且不愿意见我。”太子叹道:“王叔如此行事,恐怕除了身首异处无法叫阿耶消恨。可我昨夜瞧见王叔呕血,心下一时不忍,就将他关押起来了。”
&esp;&esp;圣上的态度陵阳长公主也是知道的,她刚刚求过情,太子又没有依诏书行事,天子震怒也是常理,“皇兄现在病得厉害,恐怕是铁了心要将四哥处死的。”
&esp;&esp;“圣人现在病得怎么样了?”太子并不怎么在意襄王的死活,圣躬的安危才是他最挂心的。
&esp;&esp;“皇兄平日身子强健,可昨日中了箭,午后高热不断,今晨还是叫苏家那姑娘伺候用的膳。”陵阳长公主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那姑娘出身不高,你既纳了苏氏的一个女儿,皇兄怎么好再指一个做你的正妃?”
&esp;&esp;“阿耶当时看重她,便将这位指给了我,”说起苏笙,太子现下是不满多过钟意,他对苏笙还是有几分喜欢的,她这样的姑娘,若是他御极之后遇见,定然是想要将这样的美人揽入怀中,但是现下要说起做太子妃,属官们还是盼着圣上能在选秀的时候为他再选一位出身名门的娘子,“不过阿耶后来也有悔意,有几次觐见的时候问过我,中不中意别的娘子。”
&esp;&esp;但现下他又有些拿不准圣上的心意,这个关口,阿耶还能叫苏笙侍奉,显然对她也并非全无信任,自己待她好些,将来也能多知道一些阿耶的情况。
&esp;&esp;“那也应当应分,不过你娶妻尚早,我听人说起圆空禅师和你宫里的一位孺人西去,现在东宫空荡,看着也不像话。”陵阳长公主瞧见过圣上待苏笙的情态,不意皇帝竟有要更换太子妃人选的想法,“三郎要是烦闷,不如回头到我府上坐坐,我府中有一处湖,与太液池不相上下,是孝皇帝与皇兄都去题过诗的,你还没去过呢!”
&esp;&esp;陵阳长公主叹了一口气,眼眶微红,“你王叔身子一向不大好,若是圣上将襄王府之事交由你来做,还盼你多照拂一些,少叫王妃与世子吃些苦头。”
&esp;&esp;襄王是她唯一的弟弟,就算是保不住他,能暗里照看一下他的血脉,也算是全了这段情分。喜新厌旧是男人的本性,她照着苏氏那样的在歌舞伎中选几位,到时候悄悄送给太子,东宫看在美人的面子上,总不至于亏待了几位弟弟妹妹。
&esp;&esp;这时节谁还会愿意同襄王扯上关系,然而不等太子说些什么,门外东宫的内侍已经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东宫身侧俯身低语。
&esp;&esp;“姑母面前,你这副情态做什么?”太子微微蹙眉,叫他离远了一些,“有什么事情直言无妨。”
&esp;&esp;那内侍应声称是,“圣上御体稍安,请殿下过去叙话……”
&esp;&esp;他瞥了一眼坐在殿下身侧的长公主,“看守襄王的士兵来报,说刚刚圣上身边的人进去传旨,襄王趁人不备,撞柱身亡了。”
&esp;&esp;陵阳长公主顾不得仪态,直接从榻上站起,鬓边的珠玉乱晃,三魂失了七魄,太子也有些吃惊,他不知道这是意外还是天子有意为之,襄王才刚被关押不久,好歹是皇帝的亲兄弟,哪里就这样急切地把人逼死了。
&esp;&esp;然而圣上愿意召见自己,这也是件好事,他向仍然回不过来神的姑母行礼告辞,急匆匆又回到了圣上居住的宫室。
&esp;&esp;御前的内侍们正在外间有条不紊地收拾行装,内侍监请太子进去之后,圣上正倚在榻上看书,见太子跪下请安也没有什么好颜色,只是平淡地叫人起来。
&esp;&esp;“阿耶,并非我有意忤逆您的意思,只是觉得,若您将四叔关押起来,更能得到朝臣称颂仁德。”太子以为皇帝这档口该是病得起不来身,有些存了侥幸心理,没想到阿耶虽然腿脚不便,但尚能起坐,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又被压了回去,“当然,四叔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惹您动怒,您要打要杀也是应当的。”
&esp;&esp;“妇人之仁,”过了许久,圣上方才轻笑一声,对太子这情状并不满意,“朕本来就是得位不正,何须那些仁德虚名,反倒是三郎你看重这些。”
&esp;&esp;圣上将书卷丢到太子的面前,“要做大事,就不能顾惜小节,朝中宗室亲族颇多,何人不觊觎这九五之位?朕还能在帝位上坐几日,你庸弱至此,倘若来日山陵崩,那些人要来夺你的位,难道光靠仁义二字就能将这帝位坐稳吗?”
&esp;&esp;太子长史建议过他,若是圣上山陵将倾,不妨留下襄王一命,这样他们要从中做些什么,把事情算到襄王头上也不算太难,可圣上却又如此心急,连片刻都等不得,即刻了结襄王的性命。
&esp;&esp;“是三郎考虑不周,还请阿耶责罚!”太子重新行稽首大礼,他从前并不曾忤逆过皇帝的意思,没想到圣上会因为此事雷霆震怒,“其实我回想起来也是不该,只是想着叛党伏诛,单单留下王叔也没什么……”
&esp;&esp;“英宗当年,恐怕也是这样想朕的。”圣上并不避忌当年的事情,他极其失望地叫太子退下,“朕原以为你在朝中任职也该学会些权术之道,没想到竟还是这样不堪用,也罢,等回了长安,你便点兵去新罗坐镇,朝中的事情无需你操心。”
&esp;&esp;太子自幼聪慧,过继给皇帝之后,父子间一向是客气亲热,尽管知道阿耶这时候或许正在气头上,但圣上突然说出东宫不堪用的话,还是叫他面上火辣辣地疼。
&esp;&esp;他也有满腹的委屈,圣上一道手书,自己便连夜奔驰过来,没想到因为没有斩草除根,就被阿耶这样训斥。
&esp;&esp;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山间行宫不似宫中法纪森严,又是这等人心惶惶之际,不出半日,圣上为了襄王谋逆而训斥太子之事已经在宫人之中流传开来,连苏笙都听到了一二。
&esp;&esp;天子游猎带的多为男子,服侍的宫娥却是没有,内侍监借口圣上还要人伺候,又召了苏娘子一同随驾。
&esp;&esp;苏笙还没来得及见太子一面,就又被召到了圣上的身边,她听内侍监说圣人如今行走不便,连登车驾的时候也是由人抬上去的,知道圣人的伤情恐怕并不乐观,圣上倚坐在案几上翻阅新送来的奏疏,其实也没什么要吩咐她的,天子的车马行得平稳,苏笙静坐在一侧烹茶,并不去扰他。
&esp;&esp;美人执柄,缓缓将琥珀色的茶汤注入茶盏,,使了银钱贿赂内侍宫人,圣上知道应该是苏氏的人关心宫中之事,才会叫自家的子弟悄悄使钱。
&esp;&esp;苏家远在长安,对行宫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有苏月莹才有可能动这份小心思。能叫苏笙面带忧色,想想也知道不是什么抵万金的家书。
&esp;&esp;苏笙瞧了一眼茶炉,后悔自己怎么因为谨慎先灭了炉火,想找个什么借口都困难得紧,“良娣也只是问问您身子如何,怕殿下君前奏对说了不合您心意的话。殿下也请内侍过来传了些话,问您今日怎么突然动怒,不容襄王多活半刻。”
&esp;&esp;往小了说,这是关心圣上的安危,往大了说,这就是窥伺帝踪,更遑论苏月莹心中提及的那桩事情与襄王所谋之事别无二致,就算是为了苏家,她也不能全数说出来。
&esp;&esp;苏笙本以为太子只是私德有亏,但没想到他有朝一日竟还有这等野心,“臣女又不是太医,也并非是住在您心腹中的应声虫,这些事情我怎么知道,含糊着回了几句,就叫他们回去了。”
&esp;&esp;“这话说的不对,你虽不是人腹中的应声虫,但要问这些,朕也会叫元韶调一份脉案给你。”圣上含笑道:“小姑娘,你只是没有说实话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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