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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可我终归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虽非大家闺秀,也是识文断字、知节守礼,循规蹈矩地过着自己的日子,您将我当成猫狗一样随意地转手,高兴的时候就借别人的手赏一点东西,还要将人当傻子一样愚弄,就不许我难过伤心,稍作反抗吗?”
&esp;&esp;她不是不喜欢璎珞宝饰,但那是皇帝送的,便另当别论。她又不敢不戴在身上,所以就拿了这最不起眼的一串,万一圣上不悦,总也能狡辩一二。
&esp;&esp;“您是天之骄子,生来含珠握玉,做天下的君主,我是长安坊间的寻常女子,合该遭受这些困厄,被人不断地舍弃。”
&esp;&esp;她与皇帝贴得这样近,但这时候竟一点也不害怕,“我知道我自己不够格做太子妃的,更不讨人喜欢,可是也按照您的心意去尽力做了,您还想要我怎么做呢?”
&esp;&esp;英宗贵妃为了自己的恩宠,可以将她送给英宗皇帝,不惜给她喂那香身柔肤的凉药魅惑君主,太子为了在军中的助力,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她,即便她能做太子妃,家里若是再有合适的妙龄女子,也同样不会顾惜她的感受往东宫里送。
&esp;&esp;她按照别人的意愿活着,在利益面前,却被最亲的人一次次舍弃,最终无人可依,无人可靠,太子要强迫她又能怎么样呢,闹出去也没有人会在乎她的清白声誉,对这个宫廷而言,太子的名声比她更重要。她要想活下去,就要先紧着太子与皇室的体面,要识大体,才不枉费苏家这些年在她身上的倾注。
&esp;&esp;皇帝能随心所欲地要她做自己的妃妾,将来等他也舍弃了自己,她又该如何自处?
&esp;&esp;苏笙说这些话的时候或许是怕惊动了禅房里的人,仍旧是轻声轻语,没有歇斯底里,也不同他讲君臣的道理,哪怕心绪起伏,也只是在讲完之后以贝齿咬唇,侧过头无声地流着眼泪。
&esp;&esp;一点一滴,要流到人心坎里去,再怎么心肠冷硬的人遇见她也要变得柔软。
&esp;&esp;若是她能笑一笑,娇娇地唤人一声郎君,就像当日她在湖石上那样毫无戒备,那该有多可心呢?
&esp;&esp;“朕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esp;&esp;圣上忽然开口,榻上的女郎感知到足踝处传来的力道,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圣上凝视着她美丽的脸庞,牡丹含露真珠颗,果然是出尘绝色。
&esp;&esp;“我朝天子立后纳妃,向来是从心所欲,只要朕愿意,没有什么做不得的。”
&esp;&esp;她所介意的出身,在天子眼中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若是皇帝宠爱的女子出身低下,君王可以想法子抬高,又或者干脆走一条捷径,叫她认一个世家出身的重臣为父为舅,都是使得的。
&esp;&esp;“那璎珞是大圣皇后之物,她崇尚佛教,所以孝皇帝才会令匠人打造了这样一副璎珞。”
&esp;&esp;圣上将新的药膏轻敷到她的足尖,“前几日在侧殿瞧见这物事,朕便想到了你。”
&esp;&esp;要说送女郎什么东西,他也无甚经验,但这璎珞流光溢彩,经历十余年依旧如新,才以为她会喜欢。
&esp;&esp;因为她能叫自己欢喜,所以才会想着送些稀奇的珍宝予她,以千金去博一笑。
&esp;&esp;去掉那君主天然赋予的光环,圣上单看起来也是个光风霁月的男子,即使做着这样替人上药的事情,看起来也没有降格之处。
&esp;&esp;圣上轻叹了一口气:“你说没有选择的权力,若朕肯叫你选呢?”
&esp;&esp;他瞧见少女眼中闪过的光亮,静静地等着她的答复。
&esp;&esp;三郎青春少艾,又是储君,理所当然能成为女郎的心中所爱,但皇帝却是年过而立。尽管这正是一位君主的巅峰之期,但同她相差十几岁也是免不去的,叫她遵从内心,难道就会选择到自己的身边来吗?
&esp;&esp;但他所能给予的,是比东宫更为强盛的权势。做皇帝的后妃,她的这些忧虑也会迎刃而解。
&esp;&esp;“那臣女希望您能许我独立一个女户,叫我到民间去隐姓埋名,做一个掌柜娘子。”
&esp;&esp;他的希望落了空,却还是捉住了她的秀足,替她穿上了木屐,“留在太极宫,就这样叫你为难吗?”
&esp;&esp;虽然禅房之中凄风苦雨,这时候不该有欢喜的神色,但苏笙还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轻声道:“宫廷奢华,远胜民间。然而留在宫中也未必就能事事遂心,即便是您,立在这无人之巅,难道您就是真的舒心快活、顺遂如意吗?”
&esp;&esp;按圣上现在的情况而言,太子御极最起码还有二三十年,更不要说这中间或许还要出现许多变故,就算是天命在他,过了几十年,他的身侧早有许多美娇娥,何必惦记自己这个人老珠黄的女子?
&esp;&esp;在坊间,她或许也要面对许多事情,不能再穿丝绸之物,还会为了柴米油盐而算计,但这条路是由她自己来选的,不是任何人替她决定的。
&esp;&esp;美人的目光里满是期待,四目相对,终究还是圣上先起身,苏笙微微失望。
&esp;&esp;“朕叫你过来,确实是存了试探的心思。”
&esp;&esp;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圣上也磊落地承认了,“天子也不是事事如意,朕也知道你大抵不会顺从,只是心意所至,总想试上一试。”
&esp;&esp;请苏笙过来是太子的提议,他沉吟了片刻,还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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