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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摆放停当后,两个侍儿才躬身退到门边,抬起屏风遮拦。李世民下意识的抬头。在屏风于门帘的缝隙间,他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缓缓走过。手猛的一抖,滚烫的热酒泼了一手。“咝。”他被烫的吃疼,眉一皱低叫一声,把手里的杯扔在地上不停甩手。“主公!”赵钱德急忙上前捧住他发红的手。李世民一把推开他,从垫子上跳起。将屏风一把推开,他冲出去撩开门帘。外面是人来人往的走廊,各色各样的人都有。只是唯独没有那一抹身影。90陇州司户李维深带着几个旧识在隔间里小酌。前朝小调,异域歌舞,雅乐清歌,该听的都已经听的差不多了。今晚上的乐师还算有点新意,曲子意境一般,但曲风独特。换个新鲜口味还挺不错的。翩翩起舞的胡姬浓眉大眼,算不得绝色美艳,却有股子青春朝气和不服输的蛮劲。弹琴的乐师指法不是特别娴熟,技艺一般,但胜在曲子新颖,总算还有些情趣。那乐师姿容还是挺不错的,素衣荆钗,眉目清秀。只可惜年纪有些大了,不然稍加调教,恐怕能名震一方。可惜了。李维深浅酌了一口,轻叹。胡姬裙摆飞扬,身姿轻盈,媚笑甜甜,合着节奏轻快的琴音摇摆。日识也是拍手合着,气氛还是颇为热烈欢快。正在兴头上,猛的呼啦一声,只见门帘翻了翻。舞姿停,琴音断,大家都不解的朝门口看去。李维深抬起头。屏风被大力推开,一个健硕身影蹿了进来,高大的身影矗立在那儿,目光紧紧锁着里角那一抹消瘦身形。哐当一声,张晋手一抖,琴跌在脚边。她使劲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开什么玩笑!这算什么?脑子里一个根弦猛的被拉紧,然后嘣一声断裂。她猛的跳起,哒哒哒快步朝屏风另一边冲去。她一动,门口的身影也立刻闪向另一边。要的就是他动,张晋蹿到一半,腰身一折趁着他身影一动露出的那一个空角闪了出去。又被她耍了!他又气又恼,脑子里热腾腾的血直往上冒。手大力一推屏风想阻拦她,轰一声,屏风倒在地上,而她已经趁着这一线空隙连门审也不撩直接哗一声撞了出去。心突突直跳,乱七八糟的什么都冒了出来。脑手里只有她蹿出去的那个背影,想也懒的想,他踏过屏风,也一头撞了出去。张晋头也不回,撒开双肺在走廊上狂奔。后面的他也紧紧跟随。前面的只知道逃,后面的只顾着追。张晋吓的落荒而逃,碧利苏虽然不知道缘由但也不能不管,只好也追了出去。李维深也跑了出去,趴在走廊扶栏上看。走廊上本来就人来人往,一时插进这么两个逆流狂奔急追的人,所有人的行程都被搅乱了。张晋不断的把人拨开,还往身后推,企图制造足够的障碍物阻挡后面的李世民。李世民将趺跌撞撞冲向他的人用力的推开,眼睛只盯这前面那一抹逃窜的素衣。心跳在不断加速,血在身体里沸腾。多少年了,没这么狂放过了。他做皇帝都做的都不像自己了。年少的时候,他就这么一追几条街的追着和人打架。这种感觉真是太痛快了。他就知道,只要有她,他就能找回以前那种痛快的感觉。只要有她,就能找到乐趣。咧嘴而笑,他追的兴致盎然。而前面的张晋可不这么兴高采烈了。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只被人追打着的老鼠,慌不择路,惊慌逃窜。明知道自己无论是体力还是势力,压根不是他的对手。不被发现她还能一走了之,这样被突然堵在酒家里,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真是逊透了。她逃哪里去?逃大街上去?然后靠两只脚跑出城去?可能性太低了,怎么看都是败局。胸膛里的那颗心已经快无法负荷,要爆炸的感觉。两只肺都快没感觉了,但脑子却很清醒,只有一个念头。还是跑。从楼上蹿到楼下,从后厢跑到前堂。还真庆幸这酒家够大的,能容得他们这么你追我逃的。不过生意是完全被搅的一塌糊涂了。那些厢房里的客人也都顾不上喝酒作乐,全跑出来看热闹。终于在前堂,两个人围着一张桌案僵持着。张晋气喘吁吁,喉咙里都快要冒火了,一身的汗。要是当初警校毕业身体素质考试的时候能拿出现在这种劲头,何至于要重考才过。她懊恼的打起自己。能在这种情况下自我嘲讽,看来这小半年的自由生活还真没白过。她喘着气苦笑,瞪着面前的他。李世民没怎么喘气。凭脚力他早就该追上她了,只是这地方人太多,地形复杂,她人小身轻,钻来蹿去还真像只老鼠,滑的很。可到底还是让他逼到死胡同里了。胜利就在眼前,他心情好的不得了,就连她瞪他的摸样,都觉得格外可爱起来。侯君集第一时间跟到,李世民一抬手,阻止他靠近。“看!”碧利苏随后也到,高声唤道。侯君集手脚麻利,一把将她拽住,不准她靠近。酒家老板也惊动了,从里面跑了出来,别眼尖的赵钱德一把拦住,塞了一大把钱。老板不明就里,但能在陇州地界开最大的胡酒家也是见过世面的。随身管事的出手都这么大方那主人一定来头很大,不能冒失得罪。李维深是陇州司户,有人当着他这父母官的面强抢民女,这还了得,太猖狂了,不能不管,也急匆匆赶来。抬眼一看到赵钱德,心里一个咯噔。这人面白无须,举止阴柔,分明是个阉人。在看他举手投足之间那种骄横之气,塞钱给酒家老板时那个大方样,绝对来头不小。转眼再看那个找着胡姬的年轻壮汉,身配宝刀,衣着华丽,眉目之间一股习武人特有的狠辣决绝。最让他心惊的是壮汉虽然外面穿着普通的烟灰色绸衣,可领子里还隐约可以看到朱红色的内服。这种颜色可是非三品以上官员不得使用,可见这是个品阶很高的武将。阉人,武将,他眉皱陇,脚步缓了缓。目光移到那众人围着的地方,看向引起骚动的二人。那突然闯进来的男子一身石青色暗底纹的外衣,领口间用的是金扣,身材修长。腰间挂着块深色玉璜,样式古朴。他对玉小有研究,估摸着是块汉玉,做工精巧,玉质极好,一看就价值不菲。能用玉璜的人非皇亲国戚,这男子。。。。。。非王即侯。莫非是王侯府里的乐伎偷跑了出来被逮着了?不可能,一个小小乐伎何至于要个王爷侯爵亲自追逮。难道是县主乡主跑出来流落民间?也不可能,从年龄上看那弹琴女子不可能是这男子的女儿。难道是偷跑的姬妾?更不可能了,一个姬妾何至于要追成这样,丢了身份。莫非是公主跑出来了?没听说当今陛下有这么大年纪的公主。难道是太上皇的公主?有可能,但未免有些荒谬离奇了。唉,这可真是麻烦事了。闹出事来,他这做父母官的不能不出面管管。可这样蹊跷的人和事,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够格不够格插手。李维深站在边上犹豫不决。“放开我,你放开我,大唐是有王法的地方,你别想随便欺负我们这些弱女子。”碧利苏叫喊着挣扎。侯君集冷着脸,掐着她肩的手一用劲。碧利苏立刻吃疼的低叫起来。“闭嘴,我家主公不会伤害。。。。。。她的。”他冷冷说道。碧利苏听话的闭上了嘴,面前这男人是真的不在乎,冰冷的眼神看的她心直发慌,不敢造次。她真是不明白张晋到底惹了什么人。“小四,过来。”李世民伸出手,咧着嘴笑着说。张晋气喘的很急,说不出话,却依然很坚决的摇头。“别跑了,你跑不了的。”他继续和颜悦色的劝诱。她依然摇头。“难道你要让在场的这些人看笑话吗?”他手依然伸着,眼神温柔。张晋气息顺了些,抬头瞪着他。“那也是看你的笑话,大庭广众之下强抢民女,可以在史书上留下精彩一笔了。”明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还不如不说,但她就是忍不住想嘲讽他。“难道你以为我不敢吗?”他眉一挑,一股意气。“本以为你年纪长了该学聪明点了,想不到还这么意气用事。”张晋嘴一番,嘲讽的话说的顺溜。李世民笑容更深了些,眉目间的意气也越发浓了。就是这种感觉,犯贱!她的嘲讽他就是喜欢听。那些文武百官,要么顺流拍马,要么直言上谏,听多了真是腻味。唯独她的嘲弄,要么刺骨疼痛,要么痛快淋漓,总能击中他最自我的心思。在她面前,他永远不需要做一个明君,只需要做最真实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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