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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他转过身去,扯开了话题,“荧惑守心不知是真是假,我必须亲自去验证。今夜要登朱雀阙,你同我一道入宫吧。”
&esp;&esp;连峥忙摆手,“少帝没宣我,我贸然跟着去,岂不是自寻死路?你一个人去吧,用不着害怕。无非口头上被她占点便宜,你一个男人,也不损失什么。”
&esp;&esp;丞相怔怔的,回想她喝醉那晚,似乎已经不是口头占便宜那么简单了。无论如何,害怕这个字眼伤了他的自尊,开玩笑,有什么可怕的?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孩子,不信这区区一个月就脱胎换骨了。
&esp;&esp;他说也罢,“你不愿去就算了,我明早送你出城。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自己多加小心,有什么要的,只管捎信回来,就是要女人,我也能给你送过去。”
&esp;&esp;这么好的朋友,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到
&esp;&esp;他站住了脚,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前。
&esp;&esp;殿上的人背对着他,看不见面貌,但是一眼望去,打扮似乎和平常不一样。当然着装依旧是深衣,然而松松挽着头发,仿佛是女人的椎髻。于是那深衣便有了弱柳扶风的味道,临窗而立,随时欲上九重天。
&esp;&esp;他不上前,窗前的人便回过身来,神情淡然地叫了声相父,“连累相父不得安睡了。不过今晚天色上佳,我推算过,亥正月上中天,正是观星的好时机。”
&esp;&esp;和他想象的不一样,他本以为她一见他,便会迫不及待痴缠上来,没想到竟是一副只谈公事的正经模样。说完连目光都未逗留,径自回身远望,按说如此一本正经,丞相的心应当放回肚子里了,然而并没有。他盯着那个背影看了半天,越看越怀疑其中有诈。
&esp;&esp;小心翼翼走过去,向她鞠了一礼,“主公久等了,观星宜迟不宜早,况且一人独在阙上,还是要以安全为上。”
&esp;&esp;她嗯了声,“你来前我就在想,如果我今夜坠楼而亡,恐怕没有一个人会在意我的死因。所以我把黄门都遣开了,我不相信任何人,除了相父。”
&esp;&esp;丞相听后心头一跳,“主公为何只相信臣?”
&esp;&esp;她回身笑道:“因为我与相父一体,如果我这个皇帝当不成了,相父还怎么当国丈呢。”
&esp;&esp;她带着调侃的语调,直面他的时候他才看清她擦了口脂,鲜艳的红,将那张脸点缀得生动且明亮。
&esp;&esp;他怔了下,“主公……”
&esp;&esp;她似乎有些忸怩,“怎么?不好看?”
&esp;&esp;他冷了眉眼,“我曾经不止一次告诫主公,远离那些胭脂水粉。你身在其位,是成大事者,琴棋书画任你赏玩,绝不能沉迷于那些令人丧志的玩意儿,主公把我的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esp;&esp;他疾言厉色,恍惚让她想起小时在他门下背书时的情景。她有些失望,向窗外指了指,“相父所说的成大事,就是拥有这万里河山?其实对女孩子来说,社稷兴亡远没有花钿罗裙来得重要,我也曾尽我所能扼杀天性,可是时间长了,难免厌烦。我在想,既然身为帝王,何不两者兼得,否则还当这皇帝干什么?”
&esp;&esp;好吧,十五六岁,正是老子天下德殿,以她的玲珑心机,是断然不会的。这么说大抵是要诈他入寝宫,如果他再入她的套,岂不真傻了吗。
&esp;&esp;他踱到窗前,举目望远处,御城中万家灯火,一派升平的景象。半晌他才不紧不慢道:“主公稍安勿躁,臣会下令,连夜撤换御前的黄门和中人,如此就可万无一失了。”
&esp;&esp;他所谓的万无一失,无非是灭口,所以真的把他当做好人,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esp;&esp;章德殿黄门及尚仪一共三十余人,怎么能因她的一句笑谈送命。果然她改了口,“想是我记错了,东西应当在长秋宫,可以不必劳烦相父了。”
&esp;&esp;丞相找回了一点自信,各下一城,情况似乎还不错。少帝吃了憋,暂且不聒噪了,只是转身道:“时辰应该差不多了,相父随我来吧。”
&esp;&esp;朱雀阙是皇城最高处,外面的露台上摆着一架浑仪,专用来供皇帝夜观天象。扶微推了门扉出去,风声猎猎,站在阙顶,连宁静的夜都不那么宁静了。及到边缘更是可怖,她向后缩了半步,“我畏高,相父牵着我的手好么?”
&esp;&esp;露台边缘建有女墙,想摔下去不那么容易。但她既然开口,不答应是违抗皇命,答应又难免遭她戏弄,所以四下无人时最是麻烦。
&esp;&esp;丞相指了指内殿,“主公回去吧,臣去看,看完了再来回禀主公。”
&esp;&esp;“相父不怕我奇袭?”月黑风高,制造个失足其实很容易。她摸透了他的心,知道他也有顾忌,所以他不悦地回头,她抿唇一笑,扭身吹灭了门上风灯。
&esp;&esp;茫茫一片夜色肆无忌惮地笼罩下来,没有了火烛,才发现星光下的天地是蓝色的。她探手去牵他,带了点霸道和娇纵。很多时候要感谢自己的身份,即便再无用,他也得让她三分薄面。他的掌心温暖柔软,她闭上眼睛,含笑对着空空的天地吐纳——真好,即便这样也满足了啊。
&esp;&esp;牵一下手,心总应当会靠近些的。她转头看他,他的视线却投向了广袤的天宇。满天星斗在他面前浩浩铺陈,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向心宿的方向,“主公请看……”
&esp;&esp;扶微望过去,夏日星子的轨迹和秋冬不一样,似乎更分明,可以不必借助浑仪上的望管就能看得见。心宿又称大火,主季节,七月流火说的就是它。若与荧惑相遇,则两星斗艳,红光满天……
&esp;&esp;她沉默良久,轻轻叹了口气,“荧惑徘徊于心宿,大人易政,主去其宫。相父,咱们来打个赌吧,看看到底是朕驾崩,还是你归政卸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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