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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目,女人陷落在爱情里的情态,刘熙常在后宫女子的脸上看到,特别是那些藤蔓般依附自己为生的女子。但这种表情不会出现在自己的母亲羊太后身上,金莲夫人也不曾,自然曹家的女人也不该。
他无可抑制地嫉妒起来,那个男人恐怕并不仅仅是个内宠而已。
那双灿若琉璃的眼眸里流泻出来的春水般的柔情,仿佛要把两国对峙的肃杀都一迳儿地软化。二人并没有如何眼神痴缠,但是每一次交汇,简直连帐中的烛火都因此越发明亮了几分。
刘熙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他一定是为此特意赶来的。康拓,一个奴隶出身的男人,即便入蜀地、平南越,带着东魏大军从洛阳全身而退,那又如何?他只是曹姽的一杆枪罢了,怎么和他刘熙比。
“陛下,只是歌舞宴饮未必太无趣了,”刘熙褐色的双眸里闪动着不怀好意,若不是东魏的皇帝为女儿身,一群男人喝酒谈事情,自然少不了女人助兴,刘熙斜歪下去,衣襟敞开来:“这酒兴热度上来,朕实在想要发散一下。想那冰肌玉骨、雪肤花貌,自然沁凉可人、通澈心神,想必陛下不会不同意吧。”
刘熙想要女人陪酒,这要求虽难登大雅之堂,曹姽却说不出有什么不对。待到莺莺燕燕欢声笑语,曹姽才知道刘熙安的什么心,他是不是把整个后宫都搬过来了?非但自己身边围着两个女人,凡是大帐中的男人,更是人人有份,就连康拓也有。
隔着几乎是整个大帐的距离,曹姽可以看到那女人体态娇柔,一直持着酒勺要给康拓添酒,且嘴里始终在和康拓搭话。康拓脸上神色淡淡的,只端上来的酒一杯接一杯的不停,他酒量好,官家的酒又是清甜柔和,是故面色都没有变过,对于那女子锲而不舍地攀谈,也只是极偶尔地应付一二。
他母亲是这样的出身,他怎么会不明白对方的企图?若是酒宴上的宾客向主人把自己讨了去,那便是天大的好运气,说不得还有福分可以做个侧室。这年代高门大户之间的宴饮,陪酒的家~妓因此丧命的并不在少数,有那豪富之家立下的规矩,家~妓劝酒而客人不饮,便砍了陪侍家~妓的双手;也有那存心作怪的客人,看那一双双皓腕被砍下来,也依旧岿然不动的。
这种世道,人都不把人当人看。
曹姽并不知康拓的想法,只看着有个女人在他身边妖妖娆娆,便如百爪挠心,刘熙欣赏了一会儿曹姽似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的样子,便遣开身边的女人对曹姽道:“朕给那人安排的是个边关戍军那里弄来的女人,怎样弄都是吃得住的,”见曹姽瞪他,刘熙心情愈好:“朕实在瞧不出他哪里好,除了胫衣里那根东西,他还能给你什么?!”
这话简直恶意,但曹姽打定了主意不可再落于刘熙下风,便扬着下巴道:“只那一样就尽够了,倒是陛下夜夜笙歌,恐难继力,”曹姽不怀好意地看看不远处那两个女人,二人怀着渴慕的目光不时看向刘熙:“朕有一点心意,就在送予陛下的见面礼中,第五车第二柜侧面的抽屉里,拿金盒封存,陛下一定要用一用,有奇效。”
刘熙大为好奇,这回反倒是他忍不住,又坐了一会儿便迫不及待离席,自然曹姽也没有必要坐下去。离去的时候见康拓没有刻意关注自己,眼神茫茫地盯着大帐中央的翩翩舞娘们,便轻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那陪酒的女子一直赖着康拓到他大帐外,见康拓坚拒的样子,只好泪眼朦胧道:“将军是洁身的好男子,贱婢不敢强求,却会一直等着。今天、明天亦或是往后,都会等着的。”
这种话康拓还不懂事的时候就不知听过多少遍了,就在他娘亲迎来送往之时,他冷冷拂开女子的手:“你等不到的,回去吧!”
说完斜睨了一眼曹姽大帐的方向,微叹口气,掀帘入内。一张长榻和一个案台,便是这简陋帐中所有,只是那案台上翘腿而坐的人,本不该出现在此。见康拓果然意外,曹姽放下手里的捣着凤仙花的药杵,将方才染好的指甲收进群里,学着那女子掐着嗓音柔媚道:“我会一直等着将军,今天、明天亦或是往后,都会等着的……”
“你听到我的回答了,”康拓坐在毡毯上,曹姽坐在岸上不过和他平视:“别学这样的话,平白糟践身份。”
曹姽可是不服,伸出指头在康拓肩上点了一下:“说是糟践,我看你也挺喜欢,敬的酒全喝了,眼神直围着舞娘们打转……”
康拓握住她那根手指,无奈笑道:“我不能看你,也不愿看她,你让我把眼睛往哪里放……”
冷哼一声表示自己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曹姽挣脱康拓的手,站在了案台上,低低地解释自己来此的目的:“我看你似乎爱看女人跳舞的,其实呢,我也是会跳的……”
曹姽站起来,康拓才看明白她的装束,建业尚白,曹姽闲时爱穿宽袍大袖;皇家礼服又是玄色,深沉隆重,就是那军中的连档胡服,也是取的褐色布料。他从没见过曹姽穿这样的蓝色衣衫,也不知道蓝色居然可以如此明亮夺目。衣衫外尚披了一层薄纱,曹姽踩在案台上舞了一支不伦不类的剑舞,那纱微蓝的色仿佛风动在她身上。
底下一双脚却没有穿鞋,指甲上才染得凤仙花汁的艳丽红色在薄纱下忽隐忽现,康拓连忙捂住鼻子,另一手拿住了曹姽的脚踝。
“哎,别动,才染的颜色,”曹姽假意挣扎:“好或是不好,你说一声呐!”
他要怎么告诉她,他可以让她激越地把脚翘得很高,高到足以晾干凤仙花汁的程度呢?
一声不客气的斥责打破了帐内暧昧流动的气氛,荀玉从蔡玖嘴里逼问出了曹姽的下落,闯进去之后就看到曹姽着一身不合理数的衣服立在案台上,那个胆大包天竟敢让曹姽取悦他的男人把手伸在曹姽裙摆下,捏住了她的脚,简直……简直……
荀玉只觉得头昏眼花,气得将要晕倒,大叫一声:“皇帝你在做什么?!”
☆、
曹姽赤着脚站在原地,半晌动也不动,夜里地上的沁凉慢慢渗进了她的脚心,康拓的帐篷里简陋,没有踏之生暖的厚实昂贵的小羊羔地毯,康拓的余光里看到曹姽那红艳艳的几个脚趾冻得蜷了起来。
他转而几乎是用恳求的目光看着荀玉。
荀玉带着不可抑制的失望,几乎是苛刻地在研判康拓其人,曹致死前并没有让她插手这件事,但是这并不代表身为假母的荀玉会毫无所觉,她不敢相信竟然真有这样一个出身卑下却又胆大包天的男人,诱骗了年幼的公主。
好在曹姽仍然嫁给了王慕之,虽是夫妻不谐,但因荀玉本也不喜欢王家,故此对曹姽对待王慕之的冷落听之任之。观音奴是曹家血脉,值得世上最优秀的男子倾心相待,况她身为女主,世道对女子的礼教束缚本也用不到她身上,只待来日方长,观音奴一旦忘却前程,何愁没有好男子相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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