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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您这是胆小怕事吗?”有人质问。
&esp;&esp;他一怔,也许吧,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整个部门又不单单他一个人,他一个项目,他知道自己的签字意味着什么。
&esp;&esp;“难道易碎的鸡蛋和坚固的高墙之间,我们不该站在鸡蛋一边吗?”有人是理想主义,激烈地表白。
&esp;&esp;周崇寒也不置可否,只是他怀疑,他怀疑一切斩钉截铁、看似壮烈的牺牲,牺牲是否可以估算?用一百个人的失业换取他作品的完美性和名誉,他还不至于那么自私的,毕竟这一百人身后是一百个家庭,一百个家庭里又有一百个孩子……他刚失了他的孩子。
&esp;&esp;周崇寒抬起头看众人,大家皆是一脸殷殷期待,似乎都在等他表个态。瞬间,他竟有些出戏,觉得这场景似乎有点做作的媚俗。
&esp;&esp;他忍不住想起他小时候那些不大愉快的经历,比如老师批评个谁,必须命令大家不要同那人说话玩耍,比如谁受处分或者遭表扬,大家都要站起来发言、站队列……难道一个人非要是个意见领袖?他难道就不能在某些问题上保持沉默吗?他真的不能被允许毫无看法、没有主见?
&esp;&esp;“我回去看看吧,给我几天考虑……”他收起请愿书,不想再讨论这话题了。
&esp;&esp;一散又聚(2)
&esp;&esp;周崇寒周末回北院家属楼运东西,一进家门,他母亲就扑过来,什么话也没说,啪啪两巴掌掴在他脸上。
&esp;&esp;“你眼里还有我和你爸吗?!”他妈妈气得浑身发抖,紧抿着嘴,指着他低吼。
&esp;&esp;周崇寒也不解释,立在门口,一副木然。
&esp;&esp;“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你不跟我们说?嗯?!北院给你停薪留职,你还把财产都转移到了宋巧比那女人名下,你是脑子进水了吗?!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妈不解气,推了推眼镜直接问过来,戳着他的肩膀,拍他的脑袋:“你说话啊!说话啊!”
&esp;&esp;周崇寒也不躲,挺着个腰板,任他妈妈一下下打过来,直到他爸爸从里屋走出来,厉声打断:“哎行了行了,他挺大个人,你给他点面子吧!”
&esp;&esp;“越大越糊涂!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他妈妈想把周崇寒推到他爸那边,也是没推动。
&esp;&esp;他爸倒是镇定,一招手:“来,你坐下来跟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esp;&esp;周崇寒也不坐,只扑通一声跪到他父母面前,低着头就把这几日发生的事简单地叙述了一边,说到宋巧比掉了孩子和死了父亲这两事的时候,他爸妈都惊叹一声,尤其他爸爸,气得拿了本书就往周崇寒头上拍:“哎!哎!你真糊涂!”
&esp;&esp;倒是他妈先反应了过来,狐疑疑问:“你不觉得宋巧比这孩子掉得太离奇吗?……你陪她去看过了吗?”
&esp;&esp;周崇寒回答:“她掉了孩子,正好赶上她爸爸又去世,我当时也不在场,后来更没法多问细节……”
&esp;&esp;“你不想问,我去问!”他妈拔腿要走,被他爸拦下来了:“你先别冲动,如果这事是真的,那么宋巧比怎么会愿意见我们?再说,她跟崇寒都到了和平离婚这地步了,咱们去除了自取其辱还有什么?”
&esp;&esp;他妈妈想想也是,只能忿恨地攒起手指,使劲儿点着周崇寒:“你啊!哎!”
&esp;&esp;一声叹息,可怜天下父母心!
&esp;&esp;“那……北院那边呢?”他爸问道。
&esp;&esp;“我不想连累部门其他人,所以请愿书的事情我一个人来承担……但是北院那边又不想放我,我也不想放弃顺安口区的建筑,现在北京那边派来专家进行评估,预计三个月后……会有一个结果。”
&esp;&esp;“那你下一步打算去哪里?”
&esp;&esp;周崇寒苦笑一声:“我去找我英国的导师怀特先生……他已经邀请我过去协助他研究的课题了,课题紧,所以我明天就走,未来三个月我都会跟他一起工作,然后我再看下一步……”
&esp;&esp;这话里是暗示他会长期驻扎国外的可能,也是有赌博的成分,不过,人,都是徒劳于自己赌自己。
&esp;&esp;他妈妈不想看他,索性进屋关门,他爸爸倒是表示理解,点点头:“这事我没意见,只是……希望你这么个岁数,应该有不惑的智慧,少可张狂但老要稳,你不是小孩子,万事要三思而后行,不能任性。”
&esp;&esp;周崇寒点头应是,他爸这番理论,他以前是极其赞成的,但现在,他觉得这话还是有待考量,不惑的智慧,40岁怎么会有?50岁也未必有。至于少年时,他倒活得老气横秋的,在画室里、在建筑模型中、在施工地上,消磨青春,废寝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将至,人老了,反而应该任性,应该自由和潇洒,因为已知自己什么德行,何事可为和不可为,没有纪律的自由不是真自由。
&esp;&esp;于是第二天,他登机远行了,决定做个孤独的流浪者。
&esp;&esp;周崇寒走得匆,一切似乎都来不及。他妈妈来不及想明白这事儿,等终于想明白了,已经又过了两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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