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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第2页）

&esp;&esp;果子全名儿叫杜妙果，小时候瞧着冰雪聪明的，就是有时候说胡话，她阿娘怕孩子是有什么毛病，带着去医馆看病，吃了很多奇怪方子，终于把人真吃成了远近闻名的傻子。

&esp;&esp;张叔打个哈欠，穿好衣服，不好说人家爹娘得不是，只能附和地叹息一声：“可惜了。”

&esp;&esp;被张家夫妻俩同情的小傻子并不知情，坐在院中的丝瓜架子下编辫子，两边的麻花辫，一边整齐漂亮，一边歪歪斜斜狗啃了似的。

&esp;&esp;她头发很长，黑亮的辫子垂在身前都还能到腰，是以她自己动手的这边辫子一直编到了爹娘挑着豆腐出门，三姐妙杏起床。

&esp;&esp;杜妙杏比妹妹大一岁，长得并不如妹妹好看，脸色因为营养不良和长期劳作显得蜡黄，一块红色的胎记覆盖了她半个额头，加上杜家太穷，十七岁还在待字闺中。

&esp;&esp;看见妙果在丝瓜架子底下闷头编辫子，妙杏走过去一瞧，果然妹妹的手艺没有任何进步。

&esp;&esp;叹息一声，她温柔地给妹妹解开辫子重新编好，引导着妹妹开口说话：“今天起得好早，在菜地里找到什么了？”

&esp;&esp;家里房间不够，她们姐妹向来是睡在一间的，妙杏最清楚妹妹不睡懒觉，天天早起在菜园子里扒拉泥土。

&esp;&esp;为了给妹妹编辫子，妙杏蹲在她身前，妙果愣愣地看着屋檐下的蜘蛛网，听到她问话，视线才慢悠悠地落到妙杏的肩膀上，那里坐着两只灰褐色的小东西。

&esp;&esp;细细的身子顶着不起眼的大伞帽，整个身子加起来也没有妙果的巴掌大，像雨后的蘑菇，不过是会跑会动的那种。

&esp;&esp;“菜地，小虫子，背着房子。”妙果慢慢把手放在姐姐的肩膀上，说话间屈指弹飞了那两只蘑菇精。

&esp;&esp;妙杏毫无察觉，站起来牵着人去厨房，扩展妹妹的认知：“那是蜗牛，你抓住它了吗？”

&esp;&esp;妙果乖乖地提着洗得发白的土布裙子跟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没有呢。”

&esp;&esp;杜家不富裕，孩子却多，大哥已经分家出去，二姐嫁了邻镇上的屠户，家里如今还剩下等媒人消息的妙杏，痴呆之名远扬的妙果，以及这个家里唯一的读书人——六岁的小弟。

&esp;&esp;小弟下午去书院上课，家里的活计不用动手，是以上午的时间大多是睡过去的，妙杏却得领着妹妹喂鸡扫地洗衣服，临近中午时又匆匆进了厨房做饭。

&esp;&esp;她待小妹妹是怜爱的，并不会因为妙果看着反应迟钝就欺负她，反而处处照顾，比杜家阿娘更像个亲娘。

&esp;&esp;抱着装菜的筐子进厨房之前，她对日头里晒着的妙果喊：“果子，戴上草帽，去给摘两根黄瓜来。”

&esp;&esp;还在菜地里跟大白萝卜较劲的妙果默默松开了被揪秃的萝卜，去屋檐底下摸了个大草帽扣在脑袋上，慢吞吞地朝着黄瓜架子走去。

&esp;&esp;此时已经是夏季的尾巴了，黄瓜藤枯死了不少，估计再过两天就吃不上黄瓜了。

&esp;&esp;妙果在架子前面站着不动，盯着阿娘说过的做种子的老瓜，又在枯败的叶子里试图找出她看见鬼了

&esp;&esp;妙果回到厨房，洗了手就捧起自己的那张肉饼开始吃，妙杏还在炒菜，顾不上说话。

&esp;&esp;睡了一上午的杜小弟摸索到厨房，见灶台上的碗里放了肉饼，眼珠子瞟到咽下最后一口饼的妙果，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哼了一声，伸手就要把碗端走。

&esp;&esp;妙果“嗖”一下站起来，赶在他够到之前把碗端起来，黑琉璃似的眼睛不带什么柔软的情绪，此刻一点也不痴傻：“等着三姐。”

&esp;&esp;杜小弟怒了，指着她喊：“凭什么你先吃了？”

&esp;&esp;妙果又不说话了，她占了年龄的优势，才能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脸红脖子粗的弟弟。

&esp;&esp;杜小弟并不怕她，见她一动不动，以为她又发呆，扑过去要抢，妙果骤然发怒，单手揪着他的耳朵使劲把他往厨房外面拖。

&esp;&esp;也许是干活多的缘故，她虽然瘦小，但力气是有的，娇生惯养的杜小弟根本躲不开，使劲去踢她，踢中几脚，妙果反而变本加厉，他耳朵痛得快被扯掉了。

&esp;&esp;杜妙杏头都大了，转个身的功夫弟弟妹妹就打起来了，她匆匆往锅里加了瓢水，跟出去劝架，却见杜小弟已经被打服了，半边耳朵通红，坐在地上抽抽噎噎地吃饼，哭都不敢用力。

&esp;&esp;反应迟钝的妹妹站在旁边看天，好像又在发呆，听见她出来的动静才转过来，对视半晌，突然想起来似的，把怀里的碗递给她，里头是张肉最多的饼。

&esp;&esp;……这种时候真的很难相信妹妹是个傻子呢。

&esp;&esp;妙杏张嘴，又闭上，接过碗，叹了一声：“果子，以后别再打弟弟了。”

&esp;&esp;每次都是，揍完就告状，然后妙果会挨打，但她还是会揍不听话的弟弟。

&esp;&esp;妙果当作没听见，坐在屋檐下的草墩子上发呆。

&esp;&esp;这么一闹完，妙杏急匆匆地把饭菜装进食盒里，又从磨坊间里挑出一担豆腐，带着妙果出门去给爹娘送饭。

&esp;&esp;她没来得及吃的肉饼叫妙果带走了，当着杜小弟的面包进帕子里揣走的。

&esp;&esp;他们家在镇子最南边，顺着河往上游再走一段路才能看见镇子里的白墙青瓦和熙攘人群。

&esp;&esp;这段路没什么人烟，硬梆梆的黄土路，草木稀疏，平时家养的狗成群地爱在这里追逐。

&esp;&esp;进了镇子，姐妹俩在众多摊位里找到杜家豆腐摊，他们家手艺不错，早上挑的豆腐刚刚好买完。

&esp;&esp;添了新豆腐，爹娘吃饭，妙杏就先招呼买豆腐的客人，妙果站在姐姐后面摇着蒲扇，防止小虫子飞进豆腐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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