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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娘果然怔在那里，半天缓不过劲来。嘴里念叨着，&ldo;怎么成了那样……怎么回事……&rdo;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打翻了半盆水。布暖撑坐起来，趴在桶沿上宽慰她，&ldo;你别急，两年时间就回来了。兰台和内宫不一样，是短役，用不着耗一辈子。&rdo;秀摇头，&ldo;好好的，周国公要把你弄进兰台去，将来就是出来了也不济。蓝将军能等得你两年么？还有阳城郡主，好姑娘再清白经不起人议论。你和那个周国公扯上关系，婆母是高贵的人，哪里容得下这个！&rdo;布暖想容不下才好呢，她根本没打算进他蓝家门，于是懈怠道，&ldo;郡主府门第显赫，我这样的人高攀不起，索性撂手倒好。&rdo;&ldo;混说！&rdo;ru娘有气无力的反驳，&ldo;历来男儿低娶，女儿高嫁，什么叫攀不上！我看蓝将军喜欢你，能不能让他想想办法？或是求六公子去，千万不能做女官，谁知道周国公打的什么主意！&rdo;她惨淡一笑，&ldo;我的把柄在人家手里捏着，倘或他在圣人面前参奏一本，届时要害了多少人？就算舅舅是二品大员，只怕也吃罪不起。&rdo;她把脸浸在水里，听ru娘悲戚的哀鸣，脑子里密匝匝交错成无绪的网，像冬天高悬在屋顶的风化的老丝瓜，空洞，却出奇的坚硬。屏息时间久了肺部开始钝痛，她方抬脸站起来，带着淋漓的水气赤脚立在地上。牵过屏风上的棉布随意擦了擦，把架子上的素绿纱绫寝衣套在身上，走到镜子前慢吞吞的一对一对系绑带。江心镜的镜面真不错，打磨得又光又亮。她伶伶站着，冷漠的审视镜子里的人‐‐脖颈纤长，薄薄的绿绨掩盖不住玲珑的ru和细致的腿。这是具新鲜的身体，生涩的，像一朵没有开足的花。她只是冷眼看，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也许安静绽放一阵就谢了。但也许出其不意，会有令人咋舌的成就。风吹着没有干透的脊背，水慢慢的蒸发，连带着心都冷却下来。她看着镜子里失魂落魄的ru娘，轻声道，&ldo;两年比起敬节堂里到老死，简直隔着十八重天呢，还有什么不足的？贺兰说了，两年役满，他保我日后无虞。&rdo;大约自己都觉得这话靠不住，解嘲式的一笑，&ldo;有时候君子办不到的事，小人手里却易如反掌。若是真如他说的，我觉得也不是坏事。&rdo;&ldo;你信他？&rdo;ru娘的声音空前的高，手指指着门外，咬牙切齿的咒骂，&ldo;他这种无赖，你信他的话？不得好死的杀才！无端来糟蹋人家姑娘名声，他贺兰家的先人八辈子没做好事，养出这么个造孽的东西来！果真是贼性儿，破窑里烧出来的烂砖头，一门的邪魔歪道！&rdo;布暖记忆里，ru娘虽是小家出身，但涵养好，为人处事样样拿得出手。像今天这样的情况，真是头一回见识。骂贺兰敏之倒罢了，连带着还骂了武家满门，自己人跟前没什么，外人听见了岂不要闯祸！布暖道，&ldo;快别说，话传到老夫人耳朵里不是闹着玩的！&rdo;一面拿篦子篦头发，湿漉漉的绞下好几根来。秀过来接手，看着那些头发直叹气，&ldo;你瞧瞧，一点儿都不仔细，叫我怎么放心你一人到兰台去！没底下人伺候不说，还要日日面对那杀才……&rdo;她垂下眼不接话头子，只道，&ldo;你们我自会安顿妥当，回头托了舅舅和知闲姐姐，不能叫你们受委屈。等两年期满，咱们搬出沈府去就是了。&rdo;秀张了张嘴，见她泫然欲泣，知道她心里不受用，再纠缠旁的事更难为她。便把话咽回肚子里，推她在席垫上趺坐下来，一点一点给她篦头，觑着她的脸色道，&ldo;给洛阳修书了么？我打量着知会老爷夫人一声，若是能想出点法子来也是好的。&rdo;布暖摇头，&ldo;你是知道的，父亲不问事，出了纰漏都是母亲独个儿承担。我哪里好意思再给母亲添麻烦，闹得她日夜挂念，巴巴儿在家里哭，真是上辈子欠了我眼泪债了。&rdo;秀长叹，&ldo;今年犯了太岁，事情一桩接一桩。原还庆幸着蓝将军这里有了着落，这下子可好，又打了水漂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我的儿，难为你小小年纪经受这么多。早知道来长安会遇上那煞星，还不如上冀州大舅爷那里去，倒省心。&rdo;布暖对这个并不后悔，到底在这里有容与，像她死灰一般的生命里一星微红的炭火。就算不能燎原，至少在她的心上烙下了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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