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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只有一名随侍的太监,小芹并未跟着。“云纤纤,有什么事不妨直言。”“纤纤想请皇上派人彻查姑苏林家‘判国通敌’的案子。”虽然她不是林金麒的妻子,但还林家清白,让活着的人重现天日,不再用鬼魅的身份隐居林宅,也算是她为林家所做的一件事。誓不抚琴(3)到了今日她还想着林家,那个与她未曾谋面的男子。柴适微微放缓脚步,只片刻又恢复了先前的速度。“姑苏林家的案子朕听人说过。”可,是谁说过,柴适却一时想不起来,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细细回忆,似曾听生父靖王柴源提起过。“来人,传刑部祁明远!”二人进入御书房,书架一侧挂着琵琶,偏案桌上摆置着一张古琴,屏风上面挂着三幅丹青墨宝,如行云流水,气势不凡地写着:“天下大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最左面是一幅仕女图,女子坐在梨花树下的树桩上,怀抱琵琶半遮颜,纤纤瞧着有些眼熟,正欲细瞧,“禀皇上,祁明远到!”太监的禀报道惊了纤纤,她站直身子。柴适浅笑挥手,示意纤纤在龙椅旁的太师椅坐下。“臣祁明远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柴适随手从桌上取了一本奏章,看了两眼,握在手中,将目光柔缓而温和的落在纤纤身上。他在看,进来的祁明远也好奇地打量着纤纤:这女子只着了淡雅的装饰,不似后宫嫔妃,神情淡定,自有一股清雅之姿,又有一种傲然之风。“祁明远,朕要你去江南姑苏彻查林家‘判国通敌’一案。”祁明远微微一愣:“皇上,这个案子乃是十几年前的旧案?”“你是我朝的断案奇才,若是好查,朕还不派你去。”祁明远抱拳道:“微臣明白。”纤纤看似平静,心却泛点浪花。她希望借助重查此案,能知晓林金麒的下落。尽管玉无瑕说林金麒死了,可是纤纤心里从未死心过。她甚至怀疑皇甫曜就是林金麒,他们二人间的遭遇实在太相似了。“即日起程,下去吧!”“微臣告退!”祁明远退出御书房,身后传来柴适与那女子的对话。柴适看着身畔的纤纤,戏谑道:“瞧,朕可是将你的话奉若圣旨。”“皇上此言折煞纤纤。”听他们说话,难不成是这女子与林家有何关联,托皇上要重查此案。祁明远心里思忖,她既不是嫔妃,可皇上与她说话,又似极为亲近,一时半会儿也猜不出此女的身份。“朕登基以来,还从未带任何后妃来过御书房。自从那日你弹琵琶之后,朕便想听你弹古琴。”纤纤固执的不弹古琴,柴适就越发的想念。纤纤缓缓起身,移到书架前,从上面取下琵琶。“朕要你弹古琴!”纤纤迟疑地看着怀中的琵琶,若是以往,她可以视若未闻,可今昔她所面对的乃是帝王。“你为何执意不弹古琴?”纤纤将手中琵琶复挂回书架,微微欠身,行了个万福礼:“禀皇上,纤纤不会再弹古琴。还请皇上恕罪……”“为何不弹?”柴适咄咄逼人,见她一脸难色,复道:“你、我即将结为夫妻,有什么事不能告诉与朕的?”纤纤心中犯疑,不知该不该讲,就在她左右为难时,御书房内所有的宫人皆已退去,连柴适信任的太监也离开了御书房。太监转身合上房门。誓不抚琴(4)“往事不堪往事……”纤纤直起身子,既然柴适定要知晓,她也不想再隐瞒,因为她曾贵为江府大小姐,这满朝之中见过她、认识她的人比比皆是,与其将军他知晓,不如自己先行告诉于他,只是这一次她不要再为柴逍落泪,因为她不该在除皇甫曜以外的男人面前流泪,以眼泪来搏得他们的同情与怜悯。纤纤停顿片刻,移身到桌案前,接过先前宫人们尚未泡好的清茶,熟练而漂亮的兰花指,人虽站着,却表演了一套最完美而熟练的功夫茶。柴适倍感惊诧,看着她那直线流入杯中的清水,看她纯熟的倒水、覆盖……泡茶完毕,纤纤端起一只小盏,双手举过额头,低头道:“皇上,请用茶。”他在静静地等,等她讲出自己的故事。她转身重新抱回琵琶,弹的是,众所周知,此曲乃是古琴曲,被她用琵琶弹出,依旧动人听。她的声音随着曲子起伏,缓缓道:“纤纤年少时,曾与一位青梅竹马的朋友、兄长一起弹琴吹箫,与他相识却是纤纤这一生都无法释怀的伤痛。他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纤纤与他彼此引为知己,亦师亦友。自是……纤纤怎么也没料到,他终因我郁郁而亡。他去之后,纤纤曾在他坟前立誓,今生都不再抚琴。”柴适听到此处,想到一个才华横溢而她郁郁而终,这是怎样的伤痛。纤纤想到自己曾为皇甫曜的妾室,无论外间如何议论,这曾经的身份还是令她难堪。满朝之中难免会有识她的人,虽然她在江府之时,深居简出,少与外人接触,但与江府常有往来中的人也不少,尤其江平之得先帝宠信之时,门生数百。那些文臣,无论在京或在地方的,但凡到得京城都忘不了去江府拜见。她无法预知柴适若知晓实情,又将如何看待。既然说出来,她就应自请不配嫁与当今天子。放下琵琶,提裙跪地,道:“云纤纤不敢高攀皇族,北凉流落,心境难如最初。纤纤明白南越、栖云联姻的意义,今晚就写信告诉父亲、姑母,请他们在云氏族女之中挑选合适人选再嫁宫中。至此,皇上不用再纠结于要立一个失节女子为后……”这的确是他怎么也没有猜想到的故事。纤纤将柴逍的死背负在自己的身上,即便知晓了柴逍病殁的真相,也不愿对纤柔有半分的责备。不是她柔弱,而是纤柔再也经不得半分风雨,钦犯罪臣之女如何还能为重臣妻妾?“后宫嫔妃个个美似璧玉,而云纤纤满心伤痕、满身伤痕这也是纤纤一再婉拒皇上的原由。纤纤已经要不起任何一段尘世真情,而帝王的情与爱更不敢要……”眼波流转,她的眼里氲氤着水雾,缥缈的神思浅淡得像今晨那薄薄的云雾,无法捕捉。难怪她的眼里有着太多的内容,原来如此,他无法看懂的女人,竟是一个在红尘之中饱受磨难的女子。“你的心,系于那个因你而逝的男子?”柴逍对于纤纤的坦承有几许意外。誓不抚琴(5)问罢之后,是纤纤肯定的点头,如果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就让他从此误会下去,不愿为后,不愿与成百上午的女人共享夫君,这些的想法与这个时代是如此的隔隔不入。借逝去的柴逍,心有所喜,尘封情爱,这才是更切合实际,也更容易被人的接受的想法。“朕要你重新抚琴……”“不可!”纤纤的眼里都是坚定,“皇上忘了,纤纤在他坟前立过誓,今生今生不再弄琴……”她不想为柴适开先例,如果那个要求的人是皇甫曜,或许她会动摇,亦或在高兴时的为皇甫曜抚琴一曲。“你的心……为他……”“锁情封爱——”纤纤一字字顿地道出这几个字,“当他去后,纤纤也尘封了情爱。”柴适离开龙座,走到她的正面,所距离地看着她的眼睛,这是一双满含伤悲的眸子,有倔犟、有固执,还有几许狡诘与锐利,这小小的眼睛却承载了太多的东西。他是帝王,可以得到天下所有的美女,却无法得到她的心。因为她的心为另一个男人封锁,她甚至可以毫不在意他的感受,那样坦然的告诉他一切。告诉他,为何不再抚琴;告诉他,她心有所属。他连一个与那人争托的机会都没有,因为那人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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