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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第1页）

&esp;&esp;来请示的人实在太多，朝烟慢慢疲惫下来。

&esp;&esp;门房又有人来问：“‘打夜胡’的妇人们又来了，这一伙有人扮钟馗，另几个扮妖鬼，好看得很，该给多少钱？”

&esp;&esp;李朝烟一下子就精神了。

&esp;&esp;打夜胡也是腊月的一大旧俗，穷苦的妇人们往往在寒冬腊月里结伴出门，扮成神鬼，敲锣击鼓地一户一户巡过去，专向富贵府邸讨钱。因这也是驱祟之道，富贵名门并不会驱赶这些妇人，往往让她们在门前演一段，视人数和演艺给点赏钱。

&esp;&esp;今日交年，本以为家家户户都忙，打夜胡的妇人们不会来了，没承想还是来了一批。

&esp;&esp;朝烟最喜欢看这些热闹事，尤其在忙了半日的时候，看看打夜胡戏都觉得轻松有趣。妇人们见这富贵小娘子似是颇有兴趣，也知晓这回该讨到钱了，演钟馗捉鬼格外卖力。那“钟馗”把她假的桃木剑劈向小鬼，未及“鬼”身，鬼忽得向后跳起，直直倒下，作被伏状。

&esp;&esp;这跳起再摔，尤其摔在石阶上，肯定是疼痛的。朝烟虽然喜欢看这样的演戏，可不喜欢看人伤身，连忙叫停，令人给了不少赏钱，也问“大嫂可摔疼了？”

&esp;&esp;那扮鬼的老妇人摇头：“不疼不疼，老妇摔惯了。”

&esp;&esp;她身上并无厚衣，粗布上有好两个洞，面目也饥瘦，眼下的乌青十足。

&esp;&esp;朝烟又问：“听大嫂口音，不似汴京人？”

&esp;&esp;老妇人道：“我几个都是忻州人，这几日才到京城来的。”

&esp;&esp;“忻州？”朝烟觉得奇怪，“一千来里地，大嫂们怎么到京城来了？”

&esp;&esp;几个老妇人说来就要流泪：“小娘子不知，约莫十几日前，忻州地震，压死了十万人。屋舍塌了，孩子死了，我们几个老婆子抢不着赈灾粮，只好跟着人到汴京来讨口饭吃了。”

&esp;&esp;“忻州地震？”朝烟愣住，“死了十万人，这么大的事，怎么汴京一点消息都没有！？”

&esp;&esp;老妇人也哭：“许是奏章还没送过来。我们逃来，比大老爷的奏章送来可要快呢。”

&esp;&esp;朝烟于是便叫人去把厨房里的那些成菜拿出来，分给几位老妇人吃。先前送神时，要用几样供菜。为防万一，供菜都是做两份的。每样菜剩下的那份现在都在厨房里，刚好派上用场。

&esp;&esp;老妇人们感激不尽。

&esp;&esp;朝烟也再给她们指路：“你们要打夜胡，不如往城的东北去。那里过潘楼街再往北，就是马行街。马行街上员外多、富户多。我这里这条街叫做州桥投西大街，虽在州桥边上，也离景灵西宫近，但这厢多是官员府邸，能给的赏钱不见得会比员外郎们多。你们不如去马行街。”

&esp;&esp;“多谢娘子指点！”老妇人们连连道谢，吃了东西，就去马行街了，要趁着天黑之前赶到。

&esp;&esp;交年不曾有出外作客的传统，晚膳办的是家宴。

&esp;&esp;朝云的咽喉药已经停了，她自个儿说是已经不疼，桌上的炒菜也敢多夹几筷。

&esp;&esp;除了几个贴身伺候的女使们要在主桌边布菜之外，还有其他几桌饭菜摆在了后厢房，是给剩下的下人们凑在一起热闹吃饭的。难得有这样主仆都放松的时候，朝烟忙活了一天，总算也把家宴布置得无有差错，终于放下心来吃菜说话。

&esp;&esp;李诀先夸女儿安排得当，又叫朝云不要整日把自己关在山光阁里，没事也该跟姐姐一起学一点管家的事。王娘子在边上腹诽：大人怎么不说跟我学学，我管家也是好手啊。

&esp;&esp;朝云笑笑，说一声“女儿知道了”，也就当自己听过。她想出门时自然会出门，不想出门时，任谁来说都是无用的。

&esp;&esp;李诀当然坐在主位，朝烟和李莫惜分坐两侧。朝烟边上坐了朝云，李莫惜边上坐了王娘子，王娘子边上破天荒地坐了姜五娘。这也是李诀头一回和姜五娘同席吃饭。大抵因这个交年夜是全家多年来除夕

&esp;&esp;当李莫惜带来的几斤榧子被全家老少吃完时，已经到了除夕。

&esp;&esp;因这日，宫中会有人演傩戏，扮钟馗的，扮钟小妹的，扮土地爷的都有，统共一千余人，跟随着执兵器着甲胄的皇城亲事官和三衙诸班直从禁中出来，从宣德楼前，径直走遍御街，直出南薰门外的转龙弯才止。别的时候都是宫里人看宫外百戏，难得有百姓能看官差们演戏的，又是从宫里出来，便是再寻常的游街戏，都成了精彩绝伦。

&esp;&esp;东京百姓竞相争看，把御街内外围了一圈又一圈。

&esp;&esp;像御街西边的王楼，二楼的隔间早就被人定满，一个时辰就能赚平常日的钱。

&esp;&esp;除夕日的快乐消遣，朝烟是享受不到的了。她毕竟是家里管事的，一般日子能出门去，今日却不行。虽不用她亲自下厨房，可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就会有几十口人的事，张贴桃符、安置爆竹都是要她决断的。

&esp;&esp;午后在门口凑了十来个人，把爆竹放了。劈劈啪啪地，漫天飞着爆竹烟，她赶紧把朝云赶回院子里去，生怕朝云吞了烟，要伤喉咙。王娘子亲手拿了大苕帚在空中挥舞两下，本想把烟扫开，可她这武将世家人却偏没巧力，只把烟扫到面前了。李莫惜叫她也回院子里去，当心呛着。姜五娘是个奇人，看一眼这爆竹，听了声音，就说“这爆竹是大相国寺东边严家爆竹铺买的。”

&esp;&esp;朝烟不信，叫秦桑去问罗川：“你们爆竹是在哪里买的？”。片刻后秦桑来回话：“罗川哥说，这些爆竹是在大相国寺东边的严家爆竹铺买的。往年都不是他家买，今年刚换了他家。”

&esp;&esp;朝烟于是由衷佩服起姜五娘，也怀疑她：“五娘，你从前是算卦的么？怎么什么都能说得准？”

&esp;&esp;姜五娘自从王娘子走开后，就站到了李莫惜边上。她贴着李大郎，有几分得瑟地说：“问你哥哥我从前是做什么的，说出来吓你一跳。”

&esp;&esp;李莫惜被她推出来，又被朝烟紧紧盯着，转头笑她：“管你从前是做什么的，哪怕你从前是赵大官人的公主，如今也都到了我的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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