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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从没见到过这样的油菜田,它只出现在这个高原的湖畔。但是,你知道吗?在这些盛开的油菜花下面,藏着的可能是尸体。只有尸体,才会让这些花开得如此鲜艳,因为它们为花朵提供了最丰富的养料……程启思拍了一下车窗玻璃道:“下来了,你在车上要待到什么时候?”“反正都没地方住,还不如睡在车上呢。”钟辰轩靠在车座上,连眼睛都不想睁开,“谁叫你不提前订好住的地方?”“拜托,这地方怎么订啊?湖边的一个小镇,几分钟就能从头走到尾,你以为是城市啊?”程启思拉开车门,把他拽了下来我找到了一家旅馆,还有个空房间,是个套间,我把六个床位全部订下,我们今天晚上不用睡车上了。”他说后面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心虚的感觉。钟辰轩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过了五分钟,当他看到那“旅馆”的真面目的时候,钟辰轩脸上的狐疑变成了“原来如此”的表情。“搞对没有,这地方能住人啊?”程启思气得翻白眼道:“你不住,就自己去草地上睡,跟牛羊做伴去!你这么难侍候,我不奉陪了!”说实话,也不是钟辰轩挑剔,那屋子真是有够糟糕。两间屋子是相通的,每间里面有三张床,都是那种非常老式的木板单人床,硬邦邦的。床单和被子,不要说钟辰轩觉得受不了,程启思一样连衣服都不想脱,他找了瓶矿泉水匆匆地洗了把脸,就准备上床将就着睡一晚。钟辰轩却坐在那张靠墙的木床上,侧着头,不知在听些什么,耳朵都快贴到墙壁上了。程启思开了一天的车,已经倦得不行,钟辰轩偏偏还不关灯。程启思耐着性子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隔壁房间有人住吗?”钟辰轩问。程启思说:“有啊,当然有。听旅馆老板说是一个骑自行车环湖的小团队,一间房挤了六七个人呢。为什么这么问?”“哦,因为我听见隔壁有人在说话。”钟辰轩说着把耳朵贴到了墙壁上,“你听,又说又闹的,好像有什么很有趣的事。不过,好像也有人觉得并不好玩,在吵架似的。”“睡觉吧,管他呢?”程启思不以为意地说,“听说过一句话吗?要想看出你与恋人适合不适合,最好就是一起出去旅游一趟,这样最能看出对方的缺点。这种小团队,当然更容易让各自的缺点凸显出来了。”“说得好像你才是心理学家而不是我。”钟辰轩嗤之以鼻,“那我跟你一起出来,算什么?你看出我什么缺点了吗?”这问题问得程启思无话可答,就算钟辰轩缺点一箩筐,他也只能认栽。钟辰轩不理他,继续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听,程启思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也凑过去听。虽说这房间简陋,但墙壁却不算薄、程启思只模模糊糊地听到了几个词:“尸体……明天……血……”程启思回过头来,他实在是疲倦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我不管了,我要睡觉了。这里能出什么事?不就是一群没事干的闲人来户外活动?就算有危险,也是自找的。何况又不是登山,没事啦!”程启思把被子拉过来,顿时闻到一股无法形容的气味。他又叹了口气,把被子一脚踢开了,喃喃地说了句:“这地方,别说你,我都觉得受不了。”不到一分钟,他就睡着了,隔壁的什么声音,一概不管了。第二天早晨,把那脏兮兮的印花窗帘一拉开,刺眼的阳光就射了进来。程启思本能地闭了一下眼睛,外面那些金灿灿的油菜花简直是铺天盖地,灿烂得让他眼睛发花。天也蓝得出奇,在大城市里根本见不到这么蓝的天,几缕白云飘在天上像是半透明的纱一样。可是在离窗外不远处的油菜花地里,有几个人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这几个人都穿着十分专业的自行车运动衣,五颜六色,他们动也不动地站在那边,摆着或僵硬或滑稽的姿势,很像是某种行为艺术。这里的油菜花田,是按每户人家的地,用五彩的长条飘带隔开的。这些的。这些彩条,也在那些人的周围飘舞。程启思从窗户里跳了出去。因为这旅馆的门是对着小镇的正街的(事实上这小镇也只有一条街),如果要走大门,得绕很长的一段路。可他们住的那排平房,则是每个窗户都正对着外面的油菜花田,跳窗是条最好的捷径。他快步跑向那群人,一路上踩踏折了不少的油菜花。程启思也觉得有点心疼,但是他离那群人站的地方越近,不祥的感觉就越浓,也顾不上那些花了。这种地方就是这样,看起来近,其实挺远的,程启思跑了大约五分钟才跑到目的地。在这片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中心,躺着一个男人,摆着一种古怪僵硬的姿势。他穿着黑底带深红色花纹的紧身运动衣,戴着墨镜和头盔。这种打扮,绕着湖一路开车过来的时候,程启思和钟辰轩见了不知道多少。七八月是这个湖一年里最漂亮的时候,油菜花在高原上开放的时间跟在平原上是大不相同的。每年湖边都会举行“自行车环湖赛”,来参加的人不计其数。油菜花田里趴着的这个人。手脚都张开,形成了一个“大”字形。这是个男人,身材又高又胖,相当壮健。他的背上深深地插着一把刀,插得非常深,只露出了刀柄,这人流的血不多,但仍然染红了黑色的运动衣。那些极其灿烂的金色的油菜花,在风里相当温柔地拂过那个死者的脸。高原的早上,可以说是有些寒意的。湖面上的风吹过来,凉飕飕地灌进了程启思还没扣好的衣领里,程启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这个人是谁?你们的朋友?程启思厉声地问那群如石像一样站在那里的人。三个男的,一个女的,都是全副武装的自行车骑手的打扮:头盔、墨镜、彩色口罩,浑身包得严严实实。这是高原,如果裸露着皮肤,肯定晒伤。其中有个男的说道:“他是我们队长。”程启思再侧过头一看,果然在死者的头边,插着一面金黄色的小旗,那小旗还正在风里飘呢,旗上印着几个字:追风队。他一瞬间有种莫名的感觉,好像那小旗有点什么地方让他觉得不舒服。但是立即地,一阵莫名的恐惧感把他这种感觉压了下去。不管那个死者是怎么死的,不管他是自杀还是他杀还是意外,他总得走到油菜花田里去。凶手杀了他,也得走出来。可是,死者周围的油菜花完全没有任何被踏的迹象,一株株花都开得金黄灿烂神气十足,而那个死者,是个身高接近一米九,体重该有两百斤的高胖男人,他是怎么进去的?那群人散在他周围,踩踏的痕迹就十分明显。但是在死者躺的大约两米见方的一块花田里,那里绝对没有任何踩踏的迹象。“这人死得真奇怪。”钟辰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身后了,只听钟辰轩低声地说,“他是怎么进去的?或者说,凶手杀了他是怎么逃之夭夭的?看看,这四个人在他附近,都多多少少地把油菜花踩折了些,可是,他也就自己的头和身体旁边只有少量压折的油菜花……”“救命啊!……救命啊!”正在所有人都盯着尸体的时候,从旅馆那边的方向,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尖叫。程启思和钟辰轩都吃了一惊,一旁有个戴着墨镜,扎着个卷卷的大马尾的年轻女孩,她失声叫了出来:“阿莹!她……她怎么了?”“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青青……救我啊!”那女孩子叫得声嘶力竭,声音又尖又细,像是见了鬼似的。程启思还有点迟疑,对钟辰轩说:“要么,我过去看看,你留在这里别走,顺便打电话报警。”钟辰轩笑了一声,还没说话,众人就看见一匹高大的黑马从旅馆那边冲了出来,马背上竟然还有一个女孩子。这一带让游客骑的马都比较温顺,这一匹却真是脱缰了的野马,它横冲直撞,在油菜花地里左冲右突,那女孩子伏在马背上被颠得不行,吓得在那里直着嗓子尖叫。程启思也吃了一惊,那马是真的在狂奔,女孩子随时都有被颠下来的可能。那女孩有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被风吹得在空中狂舞。一瞬间程启思有种被施了魔法的奇怪感觉。“阿莹!阿莹!抓紧,别放手!”几个男人都在那里大叫,那女孩双手紧紧地抱着马脖子,不知道是本能还是什么,她抓得实在很紧,否则早就掉下来了。眼看那匹马带着那女孩就要冲过油菜花田,再往前走就是湖了,那湖可不是浅浅的小湖,它无边无际的。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程启思大叫了起来“跳!往下跳!”那女孩吓得连叫都不会叫了,程启思也急了,那马再冲下去,肯定掉下湖,结果如何就很难预料了。他大声叫道:“你赶快跳!不会有事,我会接住你的!”女孩总算是横了心,从马上直扑了下来。她是斜着从马上飞下来的,程启思一接,那股力实在是很大,两个人同时滚到了油菜花田里一大片油菜花被压得七歪八扭,溃不成军。程启思终于从花田里爬了起来,他也被女孩这一撞折腾得不轻,偏偏钟辰轩走过来还在问:“怎么样?断了几根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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