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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绥音没有接过花,只是沉默地看向他身后的保镖。
他们很久没见面了,自上次在警察局的最后一面,起初联系不上他的阮绥音险些以为就连他也要离自己而去。
陈帆被捕之后,保镖其实想过很多。
阮绥音有了他真正的归宿。毫无疑问,傅斯舟可以带给他真正的幸福,他明白,无论自己是走或是留,于阮绥音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分别。
在阮绥音身边的这几个人中,他是唯一一个可以被替代的。他不像陈帆一样默默守护阮绥音二十余年,不像段奕明一样忍辱负重扶持他上位,不像顾闻景一样有个“哥哥”的稳固身份,更不敢奢想要与傅斯舟相提并论。
但其他人或许都会走向自己的归宿,不论是像陈帆一样毅然决然地走向死亡,还是像顾闻景一样寻求属于自己的爱情,只有保镖知道,阮绥音就是他的归宿。即便他自始至终都是阮绥音身边最多余的那一个。
他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求。除了阮绥音身边,他想自己再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他所能想到的最大的幸福,就是站在阮绥音身后看着阮绥音幸福。
下一秒,阮绥音突然迈了一步,越过助理拥住了保镖。
他抱得很轻,不带有一丝情爱的意味,他的右耳贴在他的胸膛,几乎能听见他为他而跳动的胸膛。
沉默原本就是一个骑士的使命之一。
他什么都不需要说。不需要表达狂热的爱,不需要言明极致的虔诚,只需要站在他的位置上,以保证阮绥音在未来每一个有可能会需要他的时刻,回过头就能够看得见他坚实可靠的身影。
他早就签订了永久有效的契约,要心甘情愿地做阮绥音身边那个没有姓名的“多余”。
他没有回抱阮绥音,直到阮绥音放开他,说”谢谢你愿意留下来“时,他才抬起手,用利落又坚定的手势说:【我哪里都不去】
被执行死刑之前,死刑犯可以提出一个请求,并由执行官酌情考量是否要满足其意愿。
“我没有什么请求。”
没等执行官宣读完相关的规定条文,陈帆就略显不耐地打断了他,看上去求死心切。
但执行官并未将他带往死刑执行地,而是不紧不慢地打开了手机放到他面前。
虽然不明用意,但军团高层带下来的话,年轻的执行官不得不照做。幸而上边那位只是让自己在这位死刑犯被执行之前给他观看一段视频,无伤大雅。
那段视频执行官也看过,或者说,他看的是昨晚的实时直播。恐怕有半个亚联盟的人都在昨晚观看了这场直播,曾经的联盟顶级歌星阮绥音时隔三个月后复出,在历经堪称毁灭性的舆论风波、不堪的过去被曝光、甚至是刑事案件的牵涉之后,他没有就此被击倒,而是在千万人的呼声下重新走上舞台,凭着旁人无法想象的勇气和决心再一次回到公众眼前。
陈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坐在桌前,平静地垂眼看着手机屏幕。
在这样一场万众瞩目的直播中,阮绥音却没有像以往的演唱会一样身着精工细作价值连城的高定华服,而是穿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白衬衫,披散着银灰色的长发,站在连舞美都没有的空荡荡的舞台上,只有一束孤零零的聚光落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寂寥。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开口,声音轻飘飘的。
“在梦里,我是一个被抛弃的孤儿,没有任何人愿意施舍我一点点的爱,没有人会在我受到伤害的时候挡在我的面前,也没有人会为我的伤痛而感到难过,甚至没有人再愿意听到我开口唱歌,只有谩骂、唾弃、鄙夷围绕着我…”
“其实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从噩梦里醒来,发现梦里那些不幸和残酷都是假的。”
他微微扬起唇角,露出平和又餍足的笑容,台下和屏幕前的无数人却湿了眼眶,就连台侧的傅斯舟都忍不住背过身,不忍心再看他用那单薄的身躯说出如此令人痛心的话语。
痛心在于——所有人都很清楚,那些不幸和残酷都是真实的,真实到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否定或是质疑,而阮绥音却只是把它当作一场噩梦。
“睁开眼睛,我看见我被很多很多人用尽全力地爱着,他们义无反顾、不求回报,把所有他们能给的都给了我…”
“我是个很糟糕的人…因为在此之前,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原来我很幸福…”
“而很多人却为了给我这份爱而陷入痛苦…”
尽管这已经是执行官第二遍听阮绥音的这番独白,却仍然再一次地感到一种无以复加的悲哀。阮绥音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悲剧,但他站在那里,用如此强烈的对爱的渴望、用那无人可比拟的顽强的坚定召唤了一群虔诚的信徒,他们心甘情愿地背负起阮绥音的悲剧,只为了扭转一个既定的结局,为阮绥音拼拼凑凑出一对得以飞往天国的翅膀。
即便这要以他们自己的坠落为代价。
“而现在,除了继续歌唱,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来回报这些爱。”
或许这就是阮绥音的宿命。
在荆棘之中为玫瑰鸣唱至死。
寂静的、四面灰墙的空旷房间里,执行官听见视频里传来的欢呼声。
他们疯狂地叫喊着阮绥音的名字,中间夹杂着无数狂热的告白和安慰,阮绥音被淹没在他们的爱意中,轻轻地吟唱起一首安静婉转的歌,就像是一个落入五蕴的天使,微闭的眼眸下长睫微微颤抖着,如同是在倾尽全情地奏响一首哀婉的悲歌,为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献上最后的丧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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