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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眉只是微微失神,听了这话复又清醒过来,看了暖月两眼,冷笑道:“别拿这些蠢话激我,姑奶奶玩这样手段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暖月陪笑道:“姨奶奶说什么呢,我是真心觉着才这样讲的。”画眉在心里将暖月骂了一回,暗道:“想撺掇我,让我当出头鸟,让你渔翁得利?小贱蹄子,我不单治那淫妇,也将你一并收拾了。”脸上却堆出笑来,道:“原来是这样,我早就觉着你是个聪明伶俐人,知道该信服谁。你只管跟着我,你心里谋划的事保准就成了。”见四下无人,便跟暖月小声说了几句。暖月本以为是多难的事,见画眉说得简单,不由心动,连连点头,答应着去了。画眉回到房里,喜鹊和一个老嬷嬷还趴在地上找戒指,见画眉进了屋,便问道:“姨奶奶,戒指找着了么?”画眉摇了摇头,摆手让她们都下去了,她坐在床头,深深的出了一口气。那屏风贵重,换的是她哥哥的前程,她日后的靠山和林锦楼另眼相看。她要让林锦楼知道,她娘家有能人,不能小觑,自己绝不是那些寻常丫鬟和一般良家妇所能相提并论的。谁知送屏风当晚,林锦楼便去了陈家,过后又将这东西送给了香兰那小蹄子,如同一记巴掌“啪”一声甩在了她的脸上。符咒(一)画眉揉了揉额角,深深运几回气,愤恨、委屈、不甘尽数压在舌尖底下。她好容易走到这一步,已是林家半个主子,日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如今她只要再有个子嗣傍身,便在林家站稳脚跟,倘若哥哥仕途平顺,林锦楼就算再娶个高门贵女,她也敢与之比肩。只是陈香兰一来就占了独宠,天长日久哪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她可不想一辈子只当个谨小慎微,委曲求全的“姨奶奶”,她要腰杆子挺得直直的,她要让整个林家内宅的女人都不敢小觑,端端正正当个主子!画眉沉吟一回,命喜鹊取来笔墨纸砚,写了封信,装在信封里,又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绣着梅兰竹菊的棉腿护膝,把信夹裹在护膝里,叫来个心腹婆子,道:“明儿个一早,把这个送我家去,要亲手交给我哥哥。天气冷了,他是骑马的人,总闹膝盖冷,这是我近来给他缝的。”那婆子领命下去。画眉再没了找戒指的心思,又默默坐了一回,倒了碗温水,吃一丸净心凝神的药,方才换过衣裳,卸了残妆,躺床上睡了,不在话下。却说十月初一是送寒衣的日子,秦氏早早便命人准备香蜡贡品纸钱等物,又让小厮从冥衣铺里买来彩色蜡花纸,命丫鬟们裁剪一摞冥衣。提前将祠堂打扫干净,准备干鲜果品,各色糕点,并鲜花、素斋等物,点燃明灯。林老太爷亲自主持,开祠堂按长幼之序行四叩首礼,场面肃穆已极。礼毕,冥币纸衣由林锦亭带着小厮拿到外头焚化,各房人纷纷散去,祠堂自有下人打扫收拾,不在话下。吴妈妈是清闲无事的,正巧秦氏要给林锦楼送件羽纱衣裳,吴妈妈便领了命,带了衣裳往知春馆来。进屋便瞧见香兰换了一身素白衣裳,正在屋中净手擦面,眼睛红肿,显是刚祭拜过,不由惊奇。原来香兰每年这个时节都要烧些纸钱给前世亲人,如今让吴妈妈碰见,便强笑道:“小时候养在寺庙里,有位高僧大德待我如子,却早早圆寂了。我未曾尽孝,只好祭拜一下罢了,此事回过大爷,他也是应了的,允我在后院祭拜。”吴妈妈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难得你有这样的孝心。”便在屋里坐下同香兰闲话一回。因夜色渐浓,吴妈妈估算祭祀将要结束,便起身告退,从后院的门出去。只瞧见喜鹊站在假山那儿,手里提着一盏灯,跺着脚笑道:“吴妈妈,您怎么来了?来了又不到我们姨奶奶房里坐一坐,我们可不依。”吴妈妈暗道:“我顶不喜欢你们主子那个挑事精模样,先前岚姨娘好好的人儿都让她挑唆坏了,怎可能到你那儿去。”脸上却笑道:“是太太打发我来送东西,那边我还有差事呢,只能来一趟送了东西再回去,等下回再去你眉姨娘那儿,可得给我沏一碗好茶。”说着走过来,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喜鹊道:“姨奶奶丢了个金戒指,在房里找了好几天都没瞧见。那戒指上的珍珠是大爷特地送奶奶的,我瞧她脸上不说,可心里着实心疼得紧,便背着她出来找找。倘若找着了,便拿回去让她欢喜欢喜;倘若没找着,也省得她失望,再添堵心。”吴妈妈道:“我的儿,你是个好孩子,难得这样为你主子着想。”便转身出门去。此时喜鹊手里的灯笼忽然掉下来,正砸在吴妈妈脚边,喜鹊忙道:“不好不好,手滑了,没碰着妈妈罢?”说着便凑过来。吴妈妈弯腰去拾灯笼,口中道:“不碍得,幸好你这是黄铜莲花灯,不怕摔,若是寻常的……”话还未说完,便看见地上有个用白布裹着的小布包,三角形状,婴孩儿手掌大小。吴妈妈捡起来一捏,里头略硬,似是纸张,她是经历事多的老人儿了,一见便知这东西是个符,心里突突跳了起来,暗想:“素来求子求财求平安的符都是用红布裹着,这符用白布裹着,显见不是个好东西。知春馆怎会有这个?”便一把攥在手心里。喜鹊挤过来问道:“妈妈捡了什么东西?快给我瞧瞧。”吴妈妈推她一把道:“小女孩子家家,什么都打听,快回去罢,晚了你主子该问了。”说完连忙去了。这厢秦氏忙碌了一天,红笺虚扶着她到祠堂的小偏厅坐下,绿阑沏了热茶过来。秦氏抿一口道:“各院都落锁了?巡夜的婆子都去了没?二门外邻园守夜的小厮们可都看管好了?”红笺道:“待会儿那几个管事媳妇儿便来,我问问便是了,太太这几日身上不自在,何必为这个费神。”秦氏道:“原也不想管,可昨儿个二房不就出事了,晚上三姑娘院子好像进去个飞贼,不知怎么摸进来,吓昏一个婆子和小丫头。事后清点,幸好没丢什么东西,只三姑娘丢了一匣子首饰。拷打戒饬了一回,也没查出是谁藏奸引盗,倒是查出有吃酒耍钱的。二老爷气坏了,今儿还找楼哥儿借了几个护院过去,故而门户一定要紧。”红笺连忙应下。秦氏又问及前头收拾祠堂的事项,正说着,便瞧见有人在门口探头探脑,因问道:“谁在门口呢?鬼鬼祟祟的。”丫鬟打起帘子,却瞧见吴妈妈走了进来,脸色发白,道:“太太,老奴从知春馆回来了。”秦氏笑道:“都这个天色了,你不去歇着,巴巴往这儿来作甚?”吴妈妈道:“我有事回禀太太。”说着眼睛朝旁边一扫。秦氏见她这副形容,心里暗暗吃惊,便屏退左右,对吴妈妈道:“说罢,什么事儿?”吴妈妈“噗通”跪在地上,含着泪道:“老奴,老奴方才在知春馆里拾到个要命的东西……因事重大,求太太裁决了……”说着从袖内掏出一样东西举了过去。符咒(二)秦氏接过来一看,脸色大变,“噌”站了起来,匆忙间带翻了桌上一盏茶。原来那东西是一张黄纸朱砂画的符,上头画得龙飞凤舞,另有青面獠牙的鬼面,用血红的字写了“林锦楼”并生辰,下端有“断子绝孙”字样。林锦楼至今无嗣,这四个字正正扎进了秦氏的心窝,她气得浑身乱颤,腿一软又做下去,脸色发青,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这是哪个千刀万剐的畜生!”吴妈妈泪如雨下,哭道:“老奴是在知春馆的后门处捡的,当时看是个白布包着的,便知是个腌臜物儿,没想到回去一拆,写得竟如此歹毒!”秦氏又急又怒,又问:“这东西除了你还有谁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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