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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三妹说的对，他们是真得把她当亲闺女来看。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哪，哪是说变就变得？姚芳眼眶一热，泪水滚落下来，扑通一声跪下了。“爹……”“起来吧……你也不容易。”姚大伯浑浊的眼睛的看向姚芳，轻轻叹口气。正文，留个后范梅儿赶紧上前去将姚芳扶起来。不管如何，芳姐都是她的恩人，她打心眼里感激她。姚芳对范梅儿点点头，转身进入娘的屋子里。视线看着那个靠着墙的妇人，心中一颤，娘真得苍老了许多。头顶的白发说长就长，一点都不给人准备的时间。手背上也布满了干皮和厚茧，当年姚大伯年轻时摔伤了腿，是她独自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艰难的捱了过来，她受过的罪和苦，从她那双布满厚茧的双手就能看出来。姚芳心疼不已，上前去给李大娘擦了擦眼泪，嚅声道：“娘，您别哭了，我这一辈子……哪里都不去，就守着您和爹！”娘的身子比她想象中瘦很多。轻的仿佛只剩下了一把骨头……她抱住李大娘，娘两个哭做了一团。李大娘泪眼婆娑，捶了捶姚芳的后背：“你这死丫头竟说傻话！娘怎么可能让你一辈子不嫁人？你借了陈三妹多少钱你别以为你不说娘就不知道……”与此同时，东厢房里的姚敦听着那屋里的哭声，顿觉心里无比烦闷。他猛地推开门，大步走出来，不曾看范梅儿一眼，但是却沉声道：“爹，我成亲吧。”姚大伯顿住。下一刻，姚敦又问范梅儿：“你愿不愿意，若愿意跟我，我们就成亲，你想好，定了就不能反悔……”话虽然是问范梅儿，但是目光却是注视着地面，语气就像是他再说一件无关要紧的事。然而，他心里很清楚，“定好了就不能反悔”这话他更应该对自己说。姚芳是童养媳的事情他不是一天两天才知道，他就知道，而且早就拿她当媳妇般着，早就掏了心窝子的。只是到倒头来……姚敦双手握紧，等待着身旁人的回答。仿佛一声的命运全都寄在身旁人薄薄的嘴皮上。若同意，他至此就同她天各一方了……这之前，在这个家里的每一日都惬意。这几日胸口却日日闷苦。他多看她一眼，她脸色就煞白……其实范梅儿说了不算。真正说的算的是姚芳……可是姚芳早就拒绝了不是吗？不仅如此还将这个范梅儿买了回来！都不曾问过他的想法？！其实他本不曾打算勉强她，只是心里苦罢了，他无处诉说，便压在心里。可是她却不动声色的……买回来范梅儿这件事让他彻底忍无可忍。一旁的范梅儿并不犯愁，轻声道：“芳姐同意，我就没问题。”姚敦脸一黑，沉声道：“我是问你——不是问她！”正恰好姚芳出来，眼睛微红，看向了姚敦：“问我什么？”范梅儿看了看姚大伯，姚大伯轻咳了一声，对上房里的李大娘道：“姚敦说跟范梅儿成亲，你出来说句话罢……”一旁的姚芳吃了一惊，不过也随后暗舒了一口气。原来他并不是非她不可啊，传宗接代用哪个女子不行？这神情落在那姚敦的余光中，更让他火冒三丈。他被气到了，无力的勾出一丝自嘲的冷笑。都说知儿莫若母，李大娘出来后神色消沉：“这不是小事，先不提……咱们过段时间再说……”然而，家里多了一口人要吃饭是事实，而且每年夏秋两季就要交税……不管他们成不成亲，眼下这都是最重要的事情。姚敦自然明白。“前几日听镇子里的人们在议论朝廷要开边……”姚芳不懂开边是什么意思，年长经历过战事逃亡的李大娘和姚大伯却懂。两人双双一震，厉声问出口：“你不要命麽？”姚芳不明白什么意思，但也不傻，看爹娘的反应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本想开口劝慰一下，正如三妹所讲，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不能割舍，十几年的手足之情也同样不能割舍啊！于男女之情来讲，她还真是未开窍。先前想要不然去求了陈端来娶自己好了，后来想这样做不太好……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心里想着便道：“大哥，开边很危险你还是听爹娘的话，不要去——”姚敦立刻转眸看向她，道：“跟你有甚么关系？”姚芳顿住，脚底猛然生出阵阵的寒意。李大娘脸色一白，正色制止道：“姚敦！”姚敦面无表情，甚至有些麻木、僵硬，然而僵硬之中又有些咬牙切齿：“你不用管她，她将你赎回来就是要给我传宗接代，你若同意便信我……我会……努力养你……前提是，你想好，跟了我……就要为姚家传宗接代……我还有去边疆，你就要在家好好的照顾爹和娘还有……我们的孩子。”声音太平淡。他似乎已经把自己的一生都计划好了。范梅儿表情诧异，头一次有一个男人这样对她温和的说话，至于去边疆戍边……她好像也没有太在乎。看了看一屋子的人，而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自己。双亲的目光是复杂的。芳姐的目光则是有些呆滞。“芳姐我……可以吗？是您将我买回来的，我一切都听您的。”姚芳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站在门边的范梅儿，以及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的姚敦，一个高大一个娇小。真是无比的登对啊！面对这个自己亲自挑回来的范梅儿，姚芳心里还是很满意，满意她，满意这个未来的“嫂子”。可是唯一不满意的是，姚敦那张冷冰冰的脸庞。两个做不成夫妻，连兄妹也做不成了，难道要成仇人吗？一屋子人都等着她说话，姚芳轻轻道：“当然可以。”说罢，从自己袖笼中将范梅儿的卖身契交给了姚敦。姚敦面无表情的接过。李大娘面色依然是震惊的，从头到尾都是震惊着：“姚敦……”“娘，您放心，我其实之前都问好了，要去戍守边疆得是上等民户和中等民户，您以为像这样的好事会落到咱们头上来吗？那些稍微有点钱的民户是不愿意去边疆受苦的，他们便拿了些银子抵给官府，官府就拿着银子找愿意去的人。您放心，就算开边也不会发生太大规模的战乱……”既然下定了决心，便要好生的安抚好爹娘。“官府说招募六月底就结束，如果报了名，正好能拿到一笔银两来买刀枪剑戟，还能免去租税，只许要在边疆呆满三年……”他又深吸了一口气：“所以，让我们……成亲吧，越快越好……就算到时有个好歹，也能给姚家留个后……”正文，准备行会李大娘的的神情颤了颤，张了张口声吼道：“我不同意！”“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和你爹可杂活？”“这事你娘说的对。”姚大伯也不认同姚敦的话。“娘，我就去三年，三年后就回来……我的本事您还不放心吗？上山打猎好几头野猪追我都没事，而且我射箭射的很准，我们这么一大家子，总要吃饭……您不是还想……抱、孙子吗？”他话音也颤了颤，但还是咬牙说出口。李大娘怔了怔。姚敦继续循循善诱道：“娘，这样下去您抱不了孙子……咱们家五口人，赋税又要增加了……”一旁的姚芳脸色不自然的低下了头。说来说去还是钱的事。陈三妹还能去镇里做短工，而自己呢？身为童养媳却拒做童养媳，真以为每天上山薅把草捡捡柴就能养一家人过日子了？姚芳脸上有些害臊。余光中似乎瞥到姚芳低头咬唇的动作，姚敦视线还是忍不住去看了一眼，然后飞速的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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