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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这个比喻或许不太恰当,但即便娜仁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更符合此时的钮祜禄贵妃的比喻。
&esp;&esp;钮祜禄贵妃也看到了她,在宫人的搀扶下冲着她无声地一礼,然后缓缓走到她近前,声音放得很沉,是在气有些虚的情况下尽力放声出来的结果。
&esp;&esp;她缓缓道:“娘娘不妨光临寒舍,喝一杯茶。”
&esp;&esp;她又顿了顿,补了一句,“有新得的大红袍,还没来得及尝尝滋味,可惜人在病中,怕是无福,白糟蹋浪费了好茶叶,娘娘来尝尝吧。”
&esp;&esp;娜仁没多迟疑便应下来,钮祜禄贵妃见状又是一笑,“额云在宫中时曾交代我必要时可以寻求娘娘的帮助,道娘娘是可信之人。我当时并不尽信,如今看来,是我错了。娘娘光风霁月,是我所不及。”
&esp;&esp;“额云在宫中时”。
&esp;&esp;这小半句话与天边的雷鸣同时在娜仁耳边炸开,叫她登时绷紧了脑袋里的那根弦,眼睛直直盯着钮祜禄贵妃,隔着雨帘,她的笑意模糊,不大清晰,其中的意味却清清楚楚地传给了娜仁。
&esp;&esp;我什么都知道,随我来吧。
&esp;&esp;好,那就随你去。
&esp;&esp;
&esp;&esp;算来自愿景搬到长春宫居住,后又离宫,娜仁也有一二十年未曾踏足景阳宫。
&esp;&esp;今日一进景阳宫,便觉这里已经彻头彻尾大变一番。唯有东边梢间上靠墙的整整一架子书仍静静矗立在那里,淡淡的墨香萦绕在人鼻尖,恍惚间仿佛回到当年,一切都未变过。
&esp;&esp;但再一抬头,满屋遍是暗红百蝶穿花纱幔,这是愿景在时,万万不会出现的颜色。
&esp;&esp;钮祜禄贵妃见她着眼在那一架子书上,便轻轻笑了一下,笑容浅浅的,未入眼底,先命宫人道:“沏茶来,就沏那罐子今年新得的大红袍。”
&esp;&esp;然后请娜仁在炕上落座,她自己也坐下了,也望着那一架子书,神情总有些复杂,“从小,我便知道我有一个养在别庄上的姐姐,其实我并没怎么与她相处过,阿玛也不喜欢提起她,额娘是一辈子顺从阿玛惯了的人,也不会提起她。
&esp;&esp;后来她要参加选秀,回家住了几个月,我们相处的时间很短,其实我小她很多,她性子又清冷,不大爱理我。额娘叫我跟着她,我便听额娘的,当时我心里还蛮不服气,觉着额娘偏心,不过碍于额娘的话,才勉强自己粘着她。她不大理我,却也不会赶我。
&esp;&esp;当时我以为自己很讨厌她的,等入了宫之后,却发现当年我并非全然是被勉强的,只是我不愿承认罢了。”
&esp;&esp;宫人奉了茶来,因钮祜禄贵妃服着药,与她斟的是清水,钮祜禄贵妃垂眸盯着那碗水,自嘲般地一笑,“没想到我也沦落到喝太和汤的地步。”
&esp;&esp;“我记着你喜欢普洱。”娜仁不过随口一句,钮祜禄贵妃却道:“其实不过是喜欢喝有味的,寻常苦茶我也咽得下去。”
&esp;&esp;娜仁便记起愿景留在长春宫中的茶树也被她挖来一棵,据闻养在景阳宫中,这会透过北窗看,依稀见廊檐旁用石头圈出一小块地,养着一棵茶树。
&esp;&esp;钮祜禄贵妃并不在意娜仁是作何感想,今天她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潇洒,仿佛是什么都不在意了,倒比从前端庄雍容的模样更像个活人。
&esp;&esp;娜仁打量她两眼,忽觉原来她的眉眼并不是生来便很温柔静美的那种,相反,她的眼角微微有些上挑,眉形不加修饰时更有几分英气,如今没有粉黛妆点,眉目间的清冷和自然流露的几分嘲讽不加掩饰倾泻而出,与愿景如出一辙。
&esp;&esp;见娜仁着意打量自己,钮祜禄贵妃又笑了,抬手轻抚自己的眉眼,直直看向娜仁,似带着几分讽笑,“人说宫里的娘娘,必定要端庄温婉,能讨万岁爷欢欣,叫众人信服。”
&esp;&esp;“您看——”她仰头看着自己宫殿里的纱幔,道:“这样张扬喧嚣的艳丽颜色,从前是绝不会被允许出现在我的寝间、寝殿中的。但那又如何呢,如今我要做什么,想怎么做,谁能拦我,左右我?”
&esp;&esp;她挑起眉,与从前温和的模样简直是天差地别。
&esp;&esp;娜仁默了默,诚恳地道:“这颜色还是暗了点,不够张扬,你若是喜欢,我那还有几匹大红色的蝉翼纱。”
&esp;&esp;钮祜禄贵妃微怔,然后猛地笑了出来,摇摇头,轻笑一声,道:“罢了。我这半生如此活过来,能在死前放肆一把,到底还拘束着。”
&esp;&esp;她自嘲似的笑笑,然后摇摇头,又随意与娜仁说了两句闲话,左右都没说起和愿景有关的事情。
&esp;&esp;娜仁其实拿不准她究竟是不是知道愿景没死的事,毕竟也没有直接的证据,但她本心中就是觉着钮祜禄贵妃是知道了。
&esp;&esp;她这人直觉一向准,当年也是靠直觉吃过饭的,这会也没有改变自己的猜测。
&esp;&esp;但钮祜禄贵妃不先开口,她先开口岂不是落了下乘?故而她也并未率先提起,一直拖着,等钮祜禄贵妃开口。
&esp;&esp;出乎她意料的,钮祜禄贵妃并没有打算用这点来做什么花招说法,仿佛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宣泄自己内心中压抑已久的想法,或者连想法都算不上,只是些不知能够向谁倾诉寻求宽慰或赞同的零散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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