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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步惜欢将茶盏往窗台上一放,衣袖漫不经心拂开,暮青膝前忽觉有风来,再弯不得半分。
&esp;&esp;那一拂不着痕迹,吴老等人听见暮青的声音转身时,只见她欲跪请圣安,步惜欢搁了茶盏,笑道:“免了。朕闻周爱卿寒热未散身子正虚,西北秋凉,地上寒,莫染了寒气。”
&esp;&esp;元修跟在暮青身后,瞥了眼步惜欢的衣袖,又听闻他的话,不觉英眉微蹙。但只一蹙,他便敛了神色,行礼道:“臣元修,恭请圣安。”
&esp;&esp;“爱卿也免了罢!腿上还有伤。”步惜欢懒洋洋道。
&esp;&esp;“谢陛下。”元修直起身来,却未抬头,举止恭谨道,“臣兄中毒卧榻,陛下日日探问,实叫臣心中感念。”
&esp;&esp;“你怎么也来文官那一套?朕说了,不必如此。”步惜欢好笑地瞧了元修一眼,言罢笑意便淡了下来。
&esp;&esp;帝心自古难测,元修猜不出步惜欢的喜怒,便只恭谨答道:“是。”
&esp;&esp;步惜欢便不再理他,瞧向暮青时笑意又重回眸底,问:“爱卿身子好些了?”
&esp;&esp;暮青正往榻上望,闻言答道:“回陛下,好了。”
&esp;&esp;“那便好。爱卿乃国之栋梁,闻卿染了风寒,朕心甚念,寝食不安。本想今日来瞧过元睿便去瞧瞧爱卿,爱卿便来了,不知是否朕与爱卿心意相通?”步惜欢眉目含笑,窗外秋意浓,那笑却叫人忽觉桃李春花一夜开。
&esp;&esp;两名御医垂首,眼观鼻鼻观心,显然听习惯了。吴老未辞官时在御医院,圣驾好男风的荒唐事日日耳闻,虽多年未见,到底也是耳闻目睹过的,便也垂首不语。唯齐贺眉头紧皱,他早就听闻圣上好男风,却不知圣上如此美丑不忌,周二蛋这副相貌,圣上也戏逗得起,他倒有些佩服!
&esp;&esp;元修恭立一旁,只有他知道圣上知她是女子,此番言语听来,实有轻薄之嫌。他眉宇沉着,抬眼时眸底辰光微寒,道:“陛下……”
&esp;&esp;“陛下,臣是来为大将军的兄长验伤的。”元修刚开口,暮青便道。
&esp;&esp;少年面色冷淡,话颇直白,元修不觉眉峰暗压,圣上喜怒难测,又捏着她女子之身的把柄,她如此直白冷硬,怕是不妥。他上前一步,将暮青半遮在身后道:“陛下,是臣请英睿将军来为臣兄验伤的。”
&esp;&esp;“哦?”步惜欢支着下颌,本无气恼意,看着元修将暮青半挡在身后,反倒面色淡了些,再瞥向暮青时,那笑里便带了几分牙痒。
&esp;&esp;“何故需验伤?”步惜欢明知故问。
&esp;&esp;“臣以为,臣兄中毒之事有蹊跷,故而请英睿将军来验验伤。”元修道。她的话他不怀疑,但如今元家富贵已极,敢动元家的人身份必贵,若说是她认为事有蹊跷,她必得罪幕后那人,她孤身一人,无根无基,易被人欺。不如他扛下来,报复之事要那人冲着他来,他是西北军主帅,身后有元家,想动他可不容易。
&esp;&esp;元修抱拳立着,窗外日头渐高,照着窗台金黄叶,晃得眉宇似染尽大漠金辉。望着他,便如望山关广阔,烈日不落。
&esp;&esp;暮青望着元修,面上清霜浅化。
&esp;&esp;步惜欢唇边笑意渐深,眸底神色却淡了些,道:“哦?那是要验一验。”
&esp;&esp;说话间,他不紧不慢地起了身,容颜覆一层秋辉,如画,却望不真切。只见他走去床榻边,两名御医垂首恭立一旁,吴老和齐贺端着药碗让开,步惜欢回头看了暮青一眼。
&esp;&esp;暮青走过来,元修跟着她,两人一到,床榻边顿时便塞满了人,一股子熏人的药味直冲鼻间,夹杂着淡淡的腐臭气。
&esp;&esp;元睿仰面躺着,半身赤着,穴上扎着十数根银针,浑身青紫。吴老等人正为他换药草,只见他左脸颊处一块溃烂伤,皮肉已烂得不见了,青紫的脸上露出白牙森森,帐中光线昏暗,人躺着,如一具腐尸。
&esp;&esp;除了左脸,元睿右掌和右臂上还敷着捣烂的药草,应该也是虫咬之处。
&esp;&esp;暮青伸手探了探元睿的颈脉,脉息微弱,时有时无,看来人已是枯木朽株了。
&esp;&esp;“敢问吴老,所敷药草为何物?”暮青问。
&esp;&esp;“老夫调制了几味祛痈疖肿毒的药,又添了玉芙蓉。这玉芙蓉乃大漠独有之物,散蛇虫之毒颇有奇效。”吴老道。
&esp;&esp;“那虫咬之处可还在持续溃烂?”
&esp;&esp;“睿公子刚从地宫抬出来时,溃烂处仅豆大,自大漠一路回来便是这副模样了。老夫以药草敷了一日,略有见效。”吴老摇头叹气,他在军中多年,将士们常有被毒蛇咬伤之事,他对蛇虫之毒有些心得,但此法治疗睿公子的毒伤却收效甚微。
&esp;&esp;这毒虫也不知是何物,杀人忒厉!
&esp;&esp;这天下间能解此毒之人怕是只有瑾王爷了,只是瑾王爷在京为质出不得京。睿公子的毒伤甚重,又回不得京,京中离西北千里之遥,自大漠回关城走了五日便这副枯木朽株之相了,哪还再受得起颠簸?若回京去,人多半是要死在路上的,可就这么放在西北,他也是无法了,只能以银针镇着毒,但心脉可护,虫咬之处却很棘手。
&esp;&esp;若再烂下去,右臂怕是保不住了。但胳膊烂了可斩,脸再烂下去总不能把头斩了吧?
&esp;&esp;吴老叹气,以他的医术,人不知还能保住几日。
&esp;&esp;“英睿将军如此问,可是有高见?”齐贺面色不豫,她问师父的方子,又问见效如何,是质疑师父的医术?她的本事他是见识过,但那是验尸,不是医术。师父在军中多年,擅接骨刀伤之术,擅解蛇毒,若他老人家对虫毒无法,西北之地便无人有法可解了。
&esp;&esp;“你可有法?”元修也问。
&esp;&esp;“三件事。”暮青不解释,只吩咐,“第一,准备食醋和生理盐水,伤处以食醋冲洗,之后换生理盐水,最后敷吴老的药草。我不能保证此法定有效,但应比只敷药草有效。”
&esp;&esp;暮青转头,见桌上有御医开的方子和笔墨,她便走去桌边,提笔蘸墨。
&esp;&esp;步惜欢见了,含笑坐去桌边,支着下颌懒洋洋瞧着。元修也走过来,吴老、齐贺和两名御医碍于身份,只得原地站着未动。只见少年字迹洒脱飞扬,风骨卓绝,站着挥毫,速成两张方子,回头递给齐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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