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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第2页）

&esp;&esp;半支香的光景，牧碧微都未曾听见卓衡叫人，正心神散漫间，却听一人格格笑道：“咦，这小宫女好生没规矩，谁许你随意坐在了这儿啦？”

&esp;&esp;她猛然回过头去，却见一个云鬓花颜的女子正从暖阁里出来，青丝累累之上钗环叮当，身穿锦绣银朱对襟上衫，内里是浅一色的酡颜交领襦衣，腰间束了五彩丝绦，下系藤黄留仙裙，一块鸳鸯戏水羊脂玉佩压住了裙角使之不被穿堂风吹起，她鬓角衣襟明显是新整理过的，面上潮红兀自未曾褪尽，身后跟了两名小宫女，都是面色酡红，手里捧了一件青色皮毛的裘衣，再远一点，却是卓衡在探头探脑，见牧碧微回头，面色尴尬的使了个眼色。

&esp;&esp;“谢世妇？”牧碧微想起方才卓衡所言，欠身行了一礼，淡淡道，“奴婢牧氏，恭为冀阙青衣，见过世妇。”

&esp;&esp;世妇是嫔位，不可称娘娘，这谢氏听了她自报姓氏身份，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道：“原来不是小宫女，而是一位青衣，怎么青衣会坐在了这儿？莫不是等着伺候陛下与我么？只是我习惯了自己身边人伺候，倒叫青衣平白等了这一场。”说到这里，以袖遮口，复脆声笑了起来，面上不乏嘲讽之色。

&esp;&esp;她身后的两个小宫女，不过与牧碧微差不多年纪，也都是白净清秀，这会望着牧碧微，目光讥诮。

&esp;&esp;“谢世妇过来带着伺候的人手自是正理，奴婢虽然才进宫，但也知道宫中的规矩！别说世妇带了人来伺候，就是没带人，奴婢又怎么好接手？”牧碧微心头正烦闷，听着谢氏似有挑衅之意，当下想也不想便道，“奴婢虽只是末品女官，然非九嫔近身侍者之首也无以就青衣之位，连妃一位如何容华等都不可得，又何况世妇只是寻常的嫔位罢了？若世妇没带着人就过来，怕也只能自己收拾了，若不然奴婢帮了把手害世妇被叱责反是害了世妇吧？”

&esp;&esp;谢氏在这儿见到牧碧微，如何不知自己的到来恰是横插了一脚？她是唐氏的宫里人，就算与牧碧微无冤无仇，也不介意趁了这个机会踩一脚牧氏以向唐隆徽卖个好，故意提起自己不必牧碧微伺候，无非是讥诮牧碧微不过是个宫奴罢了。

&esp;&esp;不想牧碧微竟是明说了瞧不起她！

&esp;&esp;谢氏不防对手说话如此刻薄，竟呆了一呆才会过意来，白腻的肌肤上顿时弥漫起了一层绯红，气怒道：“你……你……好利的一张嘴！”

&esp;&esp;“世妇这话说的奴婢可不明白了。”牧碧微不冷不热道，“莫非世妇一定要奴婢伺候你吗？若无太后与陛下特许，逾越可是一罪！”

&esp;&esp;见她们就要吵了起来，后头卓衡赶紧过来道：“牧青衣，陛下召你进去呢！”

&esp;&esp;牧碧微闻说是姬深召见，这才施施然穿过了谢氏身旁，不望挑衅的瞥了她一眼，这才进了暖阁里去了。

&esp;&esp;东暖阁里因兼起居，地方却比西暖阁要大了许多，不过格局倒差别不大，进了阁中，迎面先是一张山海满春的绣屏遮蔽了外头窥探的视线，屏风落在了象牙嵌宝底座上，上头所嵌之宝琳琅满目，颇多珍奇，望去越发的锦绣烂漫，绣屏缘用沉香木，一进门就嗅到了阵阵异香。

&esp;&esp;过了屏风，两边锦帐高卷，一张绛红织锦描金毯铺满了整个外间，落脚处软绵绵的仿佛踩在了春深时候葳蕤的草丛里，行走起来除了环佩声外竟是毫无声息，免得惊扰。

&esp;&esp;外间的上首再设一立屏，却是一幅前朝名家的夜宴图真迹，放在了琉璃之间。琉璃立屏之侧是几盆逆时盛开的鲜花，因阁中烧着地龙，暖融融的开得也颇为精神，不远处另有几件珍玩之物。

&esp;&esp;立屏之下设了一主四客五席，俱是华美而不失大气，若有如聂元生那等亲近之人，姬深却是不用西暖阁而就在此处召见的。

&esp;&esp;隔着一道水精帘，便是安置之处，牧碧微见外间无人，便放轻了脚步，挑起水精帘进了里头，这就寝之处反而空旷起来——不过是一张镂刻着仙鹤、寿芝、葡萄、菖蒲、鹿并象等吉祥图案的乌木高榻，四周所垂的华帐锦幕如今皆卷了一半，榻边不远处是一张翘头案，上置笔墨等物，靠窗的地方却设一铜镜并梳洗处，此外便无多余之物。

&esp;&esp;牧碧微四面一望，却见姬深尚未起身，正懒洋洋的躺在了榻上，锦被半褪，露了大半个胸膛在外，听见水精帘响，便转头看了过来，笑着问：“牧卿可将事情说与你听了？”

&esp;&esp;牧碧微忙红了眼谢恩，姬深叫她走到榻边，伸手揽她上榻，不以为然道：“牧卿心思太重了些，朕既然已赦了他之罪，如何还要耿耿于怀？西北有倪珍在，若是破了柔然岂不是一样？”

&esp;&esp;听他这么一说，牧碧微心头大惊，姬深本就是个不喜别人逆了他意思的性子，这一点顾长福提醒过，方才在祈年殿里自己也利用过，雪蓝关丢失，牧齐身为守将，只被处了百金的惩罚，还得了清都尹之位，实在是姬深一力偏袒的缘故。

&esp;&esp;牧齐如今却坚持要回西北——宁愿被降职也要回去，这对姬深来说未免有点敬酒不吃吃罚酒！而且姬深还提到了倪珍，莫非他甚至疑心到了牧齐坚持要回西北，是为了夺权？

&esp;&esp;倪珍本就是牧齐的下属，其祖出身行伍，乃是高祖征伐天下时的一名偏将，受其祖荫封入了军中，因并非名门望族，在这个讲究门第的世道上也拿不到什么肥差，在西北苦熬多年，这还是因为他一直以来的上司牧齐恪守着牧氏祖训，始终亲身驻关，以鼓舞士气。

&esp;&esp;若不然按着牧齐前任的做法，驻扎雪蓝关的就该是倪珍了。

&esp;&esp;这一回牧齐因失关之罪被飞鹤卫拿回邺都，虽然雪蓝关丢失乃是牧齐这个主将首罪，但因他亲驻关中，因此西北高层除了援救有功的倪珍一系外几乎人人受到了牵累，牧齐被问罪，倪珍便被提拔——不过牧齐在雪蓝关驻守也有十几年光景了，谈不上一手遮天，说一句根深蒂固一点不过分。

&esp;&esp;何况前魏时候，牧氏四代守三关，扼云、苍莽、雪蓝附近州县，皆是牧氏根基所在，牧齐当年自请赴边时不过及冠，守边多年就丢了一回，与先祖在西北的声望不无关系。

&esp;&esp;牧碧微心里念头转了又转，以她对牧齐的了解，牧齐不是恋慕权势之人，西北苦寒，倪珍新立了功劳，他又是牧齐的旧部，结果老上司才犯了错被拘回邺都，没几个月就赶了回去……这事情叫其他旧部见到了也觉得不妥。这个道理她一个闺阁里长大的女郎都能想到，牧齐没有理由不知道。

&esp;&esp;再者牧家人丁这样单薄，纵然夺了西北军权又能怎么样？

&esp;&esp;牧齐这一回又没把牧碧川带上，纵然谋逆，也断然没有把子嗣皆都在邺都全然不管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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