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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济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搜寻了一整夜,军队已散开搜索方圆五里的周边地域,却还是没有什么收获。孙世祥骑马回来通报进展时,看见斓橙并未下马,很勉强地点头问了声安。申屠锐这才发现她来了,却连看都没再多看她一眼,只用眼神殷殷询问孙世祥。孙世祥焦急而又生硬地安慰道:“没有消息……应该就是好消息……不然……”他不敢说出来。不然早就该发现尸体了,斓橙在心里把他的话补完,她心情混乱地又看了申屠锐一眼,发现他竟然在看她,还是那样愣愣的,没什么情绪。“不管找不找得到她,”他叹了口气,“我是都不想再看见你了。”语气平淡的一句话,差点让斓橙从马上摔跌下去,他竟然对她说这样的话?苏易明飞驰而来,他明明看见斓橙却像没看见,只向申屠锐丢了个眼色,“前面树林里发现一具尸首!”申屠锐脸色更加难看,问也不问,策马跟着苏易明赶过去,斓橙双眉一扬,已经都成这样了,她就是要看看申屠锐肝肠寸断的样子!就是要看他怎么面对斓丹的死亡!尸首是个精壮的男人,刚被杀不久,因为埋尸的土很新,在大批人马的搜索下就被发现了。申屠锐苏易明都没说什么,斓橙看见尸体,脸色更加不好了。孙世祥带过一个采药的中年人,有些兴奋地鼓励他向申屠锐解说,中年人看见人多有些畏缩,可见申屠锐确实焦急,便大着胆子道:“这人要找不到了,八成是失脚掉进八陇沟,昨天下雪,地上湿滑,沟里又涨水,这要掉下去,可能就冲到东面的山坳子湖了。”申屠锐又燃起希望,也顾不得道谢,扭转马头向东而去。苏易明和孙世祥紧跟着他,把后面的马队甩开一些距离,天还那么阴沉,雪仍在下,这个天气,掉进水里冲到下游,生存的可能小到他们也不敢想,更不敢说。远远看见小湖所在的山坳,申屠锐竟然慢慢减下了速度,其实他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想到了,真要面对那个结果时,他真的害怕了。上次斓丹逃跑,他更多的是伤心失望,这次……面临的是死亡,任何力量都无法挽回的诀别。“那是……那是……”他一走神,让孙世祥先看见了远处那个小小的身影,申屠锐的心竟然因为狂喜而被撕裂了,疼得没办法呼吸。他疯了一样冲过去,是她,只要看那个身影一眼,他就能确认!他太急了,急得脑子都有些不好用,明明骑马是最快的,可到了半里处,他竟然慌的在马上坐不住,不等马立住就跳下去,向那个只是消失了一夜,却好像分别了半生的人跑过去。他太丢脸了,跑着跑着,因为腿软还摔倒了,沾了一身泥,手上脸上全都抹脏了,他自己却不知道,只是觉得心跳得厉害,胸膛快要无力承担,呼吸太快,嗓子灼烧般疼痛,手脚全都没了力气,可眼睛却把同样狼狈的她看得异常清楚。他抱住她的时候,她脸色惨白,眼睛却那么幽亮,黑得像世上最清澈的宝石,她撅起没了血色的嘴巴,娇俏得天地都甜软了,“冷啊,好冷啊,申屠锐,我好冷。”斓丹是被热醒的,帐篷里点了太多的火盆……身体被清理过,换了干净舒适的衣服,这一觉睡得很舒服。守在床边的申屠锐情况似乎不太好,脸色苍白,黑眼圈深重,斓丹抿着嘴不满地看他,手脸虽然洗干净了,头发上还有泥,太敷衍了!“去喝水。”她命令他,他的嘴唇都是干裂的。申屠锐显然没听清楚,他见她醒来一脸惊喜,慌慌张张地念叨说:“要喝水啊,早该喂你喝些水。”他忙手忙脚地自己去倒,夏辛在旁边抿嘴笑,也不搭把手。“我是叫你喝!”斓丹体力恢复得不错,中气十足,喝了一声。申屠锐很久没好好休息,又陷入狂喜,所以脑子傻掉了,斓丹说什么是什么,哦了一声,乖乖喝水。斓丹转了下眼珠,看见正熬药粥的葛春,担心地轻声问:“还在吗?”葛春点头,难得态度很友善,“我觉得你该自己和他说。”斓丹笑了下,撑着坐起身,干净利落地对申屠锐说:“申屠锐,我有喜了。”申屠锐原本安静地好好喝水,听了这句话顿时喷了,呛得咳个不停。葛春简直对这对夫妻忍无可忍,哼了一声,也不管粥了,起身就走。夏辛笑得脸都红了,怕自己失态哈哈哈笑出声,连忙跟着葛春一起跑出去。斓丹扬了下眉,很平静,“记得你跟我说过,人之间各有缘法,当初换给斓凰的那个孩子就和她缘分很浅。可这个孩子……”她摸了摸肚子,“和我一起摔落山崖,又掉进河里,我担心过他,可他一直好好的,我知道他好好的,可见他和我们的缘法一定很深。”申屠锐已经走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神情已经恢复平常的冷傲了,脑子依然是发抽的,他极其认真地说:“如果是男孩,我就封他当太子!如果是女孩,我就找来天下最好的男人给她当驸马,就住在宫里不外嫁,让她一辈子也不离开我们!”斓丹听了满意一笑,“嗯,好,就这样吧。”她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摸了摸他的脸,“你累坏了吧?脸色这么不好……”申屠锐看着她的眼睛,诚实地说:“我不是累的,我是被吓的。”斓丹点点头,很理解他的感受,“我知道,我知道……”她连声说,“你中箭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她哽咽起来,“就因为知道另一半死了是什么感觉,所以我才不能死,我不能让你那么伤心。”她亲了亲他的脸颊,“好几次我都想放弃了,我抓不住藤蔓了,我没力气抓住浮木了……可是我不能死啊,我不能把你自己留下,我还有我们的孩子呢,他还要当太子,或者她还要遇见世上最好的男人呢。”她流下泪来,“申屠锐,我不能死,我还要陪着你呢……”申屠锐闭上眼睛,弯腰把脸偎进她怀里,怕她看见他哭泣,“嗯,你还要陪着我呢,我没死,你就不准死……”晚上还没点灯的时候,斓橙来了,她是特意选申屠锐不在的时候。她没有坐下,就远远站在距离斓丹床榻五步远的地方,帐篷里有些暗,斓丹看不清她的表情。“你知道是我吧?”斓橙冷冷地问,是她派刺客把斓丹从山崖上推下去,又派人灭了刺客的口,申屠锐他们找到的尸体就是刺客。现在唯一的活口就是斓丹,也听说她半天前就醒了,可是没人来抓她,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斓丹靠在枕头上,讽刺地一笑,“我不说出来,是为了申屠锐。”她不屑地看了斓橙一眼,毫不掩饰对她的鄙夷,斓橙是个蠢人,并且阴毒。“你是他母亲留在世上的一点骨血,我不想他为难,更不想让他难过。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妹妹有些骄纵,我不想让他知道,流着同一个母亲血的妹妹是那么恶毒。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我厌恶你……”话音还没落,申屠锐已经掀帘子进来了,斓丹一慌,比起斓橙,她到更像被捉住的罪人。申屠锐走过斓橙身边,似乎不想理她,终于还是停步转身,漠然道:“刚才已和众位大臣商量定了,选一位公主下嫁北漠郡王,算是和亲吧。大晏的公主只有你一位,你去准备吧,不必和我们回京。”斓橙僵直地站着,没有说一句话,转身离去了。斓丹明白,申屠锐对斓橙所作所为心知肚明,可她并不想和他明说,反正斓橙也要远嫁,这件事就永远糊涂下去吧。“北漠郡王?”她故意问道,“是谁?”申屠锐心不在焉地一笑,“还能是谁,应赫赞舅舅。”“啊?”斓丹吃惊,应赫赞少说也四十多岁了,斓橙才十六啊!“这……合适吗?”她弱弱地表示一下反对。“没什么不合适的。”申屠锐态度坚决,“应赫赞舅舅至今未娶,斓橙……或许是上天给他的一点儿慰藉。”斓丹也不再说话了,难道她还反对这婚事,把斓橙留在眼前不成?正式进太兴府的仪式,因为斓丹的失踪而耽误了三天,终于踏进皇城,申屠锐的心情反而平淡了许多。大概是因为斓丹的失而复得消耗了他全部的精力,他对征服故土的喜悦和感触,极其淡漠,他甚至有些厌倦,想早点儿回到属于他和斓丹的宫殿里,守着她,他们的孩子,平静度过岁月。他看了看身边盛装的斓丹,领她登上景泰塔,整座皇城,也是整个太兴府最高的地方。他眺望着城外四周茫无边际的草原,对她说:“漠的意思,不是沙漠,而是草原,我生于这片草原,却不属于这里了。”斓丹捏了捏他的手,怕他伤心。他一笑,有些感慨,也有些揶揄,“幸好我离开了,如果我一直生长在这里,在这样广阔的原野上策马驰骋,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人,喜欢你这样的姑娘。”“我这样的姑娘?”斓丹不是滋味地重复了一句,又像质问,她这样的姑娘怎么了?申屠锐笑起来,解释道:“我总是在忍耐,所以看见同样在深宫中隐忍的你,就觉得有那么点儿同病相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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