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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之间，她明白了那天，明珠为什么要把自己赶出来。也忽然明白左震为什么要把自己送进百乐门。在上海，等着别人的帮助和施舍，永远没有出头的那一天。一切东西都要靠自己的双手挣回来，金钱，地位，名声，甚至自己喜欢的那个男人。明月之下，水波之上，她整个人似乎都被夜色里淡淡的雾气笼罩着，映着月色，每一处轮廓都美得有点虚幻，焕发着晶莹的微光。&ldo;锦绣已经上得了台面了。&rdo;向英东站在楼上办公室的窗前，靠着栏杆，玩味地看着舞池中央的锦绣。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上个礼拜开始，这丫头就忽然换了一个人似的，脱胎换骨般，逐渐露出自己的光彩。领班来回报，说今天晚上已经有好几个客人来预约荣锦绣小姐的位子。左震就在他的身边，只是看着，没说话。&ldo;说来也是，到底是明珠的妹妹。&rdo;向英东笑着回头，&ldo;要是好好栽培一下，锦绣会是上海滩的第二个殷明珠也说不准。可我想不明白，忽然之间，这丫头怎么忽然开了窍？再说她哪来的钱，添置衣裳首饰。&rdo;向英东摇摇头，&ldo;锦绣跟明珠不同，明珠当初出道早，来百乐门的时候已经成了气候，锦绣跟她一比，还实在太生涩。得叫她多见见世面，学会应付各种各样的人物。&rdo;&ldo;等锦绣跟明珠一样成了气候，你就未必留得住她了。&rdo;左震淡淡说，&ldo;当初大哥看上明珠，明珠毫不犹豫就跟他走了，以后，难免不会出现第二个向寒川。&rdo;&ldo;这次不会。你不觉得锦绣有点喜欢我？&rdo;向英东吊儿郎当地开着玩笑。左震蓦然一抬头，&ldo;你‐‐想要她？&rdo;向英东喝口酒，&ldo;现在还早着呢。震，你也是喝酒的行家，这好酒是慢慢酿出来的，急不得。现在锦绣充其量，只不过是杯葡萄汁，好看是好看，味道还没出来。&rdo;左震眉梢微微一蹙。&ldo;有机会的话，你跟明珠提一提锦绣的事，她到底是锦绣的姐姐。&rdo;向英东跳了起来，&ldo;每次都是这样，得罪人的事情都派给我！上次我跟明珠吃饭，刚提起锦绣，话还没说完呢，明珠就恼了，差点没翻脸。她还说，要是把锦绣留在百乐门，以后就别想进她的家门。我这是何苦来的，这边是你把锦绣塞进来的，那边明珠又叫我把她赶出去。下次还是你去跟明珠说，她至少不敢跟你翻脸。&rdo;&ldo;明珠不过是嘴硬。&rdo;左震一笑，轻轻地拍拍栏杆，&ldo;她一向八面玲珑，要是当真不在乎，怎么会三番两次为了锦绣动肝火。&rdo;左震隔着窗子，远远地看着锦绣，在舞池里跟客人周旋。音乐如此悠扬，她的背影如此动人。当她转过脸的时候，耳边一对小小的钻石坠子，轻轻摇荡，照得她脸上那抹匀柔的微笑，光彩夺目，叫人惊艳。可是他知道，那不过是一张美丽的面具。锦绣已经学会了应酬，开始懂得掩饰，就像当初他想的那样，她在百乐门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懂得不择手段地生存。可是将来总有一天，她也会变得跟明珠一样，水晶心肝，八面玲珑，应该生气的时候不动声色，应该笑的时候假装笑。忽然想起当初在狮子林，第一次看见锦绣的笑，温柔，迷惘，纯净而没有心机，却像春风一样茸茸暖暖，说不出的打动人心。他忽然有点怀疑自己做得对不对。锦绣来上海之前，她的世界不过只有老家的那座宅院那么大，她以为人心都是暖的，世上所有地方都是光明的，不知道人间路还有险恶黑暗。也许他根本不应该叫她看见世事冷酷，更不应该把她送到英东的身边。锦绣对面的那个男人，开始有点不老实，一只戴了戒指的肥硕的手，在锦绣的腰背之间游移起来。锦绣还在笑，可是笑容渐渐僵硬，她越是想挣脱，那只手揽得就越紧。&ldo;唐海。&rdo;左震脱口而出。身后的唐海答应一声：&ldo;是，二爷。&rdo;&ldo;你下去，看看荣姑娘跟谁跳舞，请他喝杯酒。&rdo;左震并没有回头，看不见他神色，可是语气却冷了下来。&ldo;呃？&rdo;唐海一呆，看看向英东，也没敢再问，立刻出去了。这位荣姑娘……就是上次跟石浩说&ldo;左震在哪里，我想见见他&rdo;的那个荣锦绣吧，她到底什么来头？向英东也是一怔，看左震一眼，&ldo;你这又是什么意思？&rdo;&ldo;英东，你不是还要跟邢老板谈那块跑马场地皮的事吗，还站在这里做什么？&rdo;左震转过身，随手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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