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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第2页）

&esp;&esp;这十几天，她时不时地就要在上面戳戳点点的。

&esp;&esp;正如她自己所说，她突然出现在南海子里已经有大半个月了，没有人知道她是谁，最初人们看见她身上的罗衣绣工精致，价值不菲，猜测她来历不简单，大多不敢跟她搭话，怕惹祸上身。不过，她在海子里摸爬滚打了十几天，身上的衣也看不出原来的质地，破破烂烂地挂着，和她披散的头发搅在一起。模样看起来和海子里的苦命人没什么两样，这些阉人才对她放下了芥蒂。

&esp;&esp;而且，他们也逐渐发现，这姑娘的注意力始终都在那个身负重刑的男人身上。

&esp;&esp;只可惜邓瑛不准她近身。

&esp;&esp;非妻非妾，却上赶着来示好一个即将断子绝孙的罪人。

&esp;&esp;罪人过于冷漠干净，反让姑娘显得很可怜。

&esp;&esp;有人正在为她唏嘘，外面的脚步声突然朝门前走来，杨婉听到声响迅速收起册子，站起来机敏地缩到了一丛草垛后面。

&esp;&esp;李善并几个太监走进仓房，一边走一边继续将才在外面的话题。

&esp;&esp;“还要给他断几天的水食啊？”

&esp;&esp;后面的一个太监应道：“还要两天。”

&esp;&esp;李善站定在邓瑛面前，嫌恶地看了他一眼，“行了，再断一天，就给用刑。”

&esp;&esp;说完摁了摁脖根儿，“快些了结算好，趁年前把人交给司礼监，我们也没这么棘手。这大冷天，心里揣着这么件冰坨子事儿，多少不痛快。你去跟张胡子说，把刀备好，要办司礼监的差，叫他这两天别喝酒。”

&esp;&esp;回话的人面露难色，“张胡子现在外头寺庙里鬼混着呢，前儿我还看他在海子口里找擦背伺候的人。”

&esp;&esp;“呸。”

&esp;&esp;李善啐了一口，“妈的，显摆他底下有条软虫！赶紧叫他回来备刀子！”

&esp;&esp;一句话说得在场除了邓瑛之外的人各自戳心。

&esp;&esp;李善自己心里也不痛快，岔开话道：“还有他身上这个刑具，我们这儿是动不了的，明儿一早，你去刑部请个意思过来，看是怎么，让他就这么带着受刑呢，还是给卸了。”

&esp;&esp;回话的人拉跨了脸，“李爷，就这还请刑部的意思啊。”

&esp;&esp;“啊。”

&esp;&esp;李善不耐地应了一声，看向邓瑛，鼻中冷笑。

&esp;&esp;“邓阁老一家都杀完了，留下这么个人。他的事儿，复杂得很。”

&esp;&esp;作者有话要说：

&esp;&esp;（1）南海子：皇家猎场，牧场，明时作为阉人的暂时拘留营，阉人暂居在此，经二十局挑选后入宫当差。

&esp;&esp;（2）海户：南海子里为皇家耕种放牧的人

&esp;&esp;伤鹤芙蓉（二）

&esp;&esp;李善说完这句话，忽然发现邓瑛正看着自己，不由愣了愣，一时间竟然很难说得清楚被这双眼睛注目的感受。

&esp;&esp;要说他怜悯邓瑛，他好像还没有那么软的心肠，可要说厌恶，却也没有合适理由。毕竟邓颐在内阁贪腐揽权，残杀官吏的那三年，邓瑛接替他自己的老师张春展，一头扎在主持皇城三大殿的设计与修筑事宜当中，刑部奉命锁拿他的前一刻，他还在寿皇殿的庑殿顶上同工匠们矫正垂脊。

&esp;&esp;所以无论怎么清算，邓瑛和其父的罪行，都没有什么关系。

&esp;&esp;但是身为邓颐的长子，邓瑛还是被下狱关押。朝廷的三司在给他定刑时候着实很为难。皇城还未修建完成，最初总领此事的张春展此时年迈昏聩，已经不能胜任，邓瑛是张春展唯一的学生，和户部侍郎杨伦同年进士及第，是年轻一辈官员里少有的实干者，不仅内通诗文，还精修易学、工学，若是此时把他和其他邓族中的男子一齐论罪处死，工部一时之间，还真补不出这么个人来。于是三司和司礼监在这个人身上反复议论，一直没能议定对他处置方式。

&esp;&esp;最后还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何怡贤提了一个法子。

&esp;&esp;“陛下处决邓颐全家，是因为多年受邓颐蒙蔽，一遭明朗，愤恨相加，震怒所至，但皇城是皇家居所，它的修造工程关乎国本，也不能荒废。要消陛下心头之怒，除了死刑……”

&esp;&esp;他一边一边放下三司拟了几遍却还是个草稿的条陈，笑呵呵地说道：“不还有一道腐刑嘛。”

&esp;&esp;这个说不清是恶毒还是仁慈的法子，给了邓瑛一条生路，同时终止了他原本磊落的人生。所以杨婉才会在《邓瑛传》的开篇如下写道：很难说邓瑛的人生是在这一年结束的，还是从这一年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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